繡瑜換了衣裳出來,攜了女兒坐在炕上,疑惑地問:“我進來的時候好像聽你們在吵架?”
十四一愣,試圖打哈哈矇混過關:“哪有?一定是今兒風太大,您聽錯了。”
“哼。”繡瑜一指頭點在他腦門兒上,“少給本宮打馬虎眼。你眼珠子一轉,我就知道你要說什麼!”
十四靈機一動,笑嘻嘻地貼上來給她捏肩:“是爭了兩句,不過不是吵架。西北運軍糧少個人,我說小嶽子年輕不穩重,讓他幫年羹堯打下手也就是了。四哥卻說他已年滿弱冠,該放出去歷練歷練了,非要親自上本推薦他做西北糧道。這叫我怎麼好意思呢?額娘您說,四哥是不是太客氣了?”
瑚圖玲阿和胤祥差點笑出聲來,這小子仗著四哥不敢在額娘面前翻臉,扯虎皮做大旗,逼著哥哥當眾背書呢。
雖然嶽鐘琪是十四的人,但是胤禛的確很欣賞他。繡瑜不由信了兩分,轉頭看向大兒子:“是嗎?”
胤禛表情猙獰了一瞬,忽然又掛起微笑:“額娘別聽十四弟胡說。是他先說年羹堯在苗疆戰場上立下大功,卻沒補到好的職缺,要親自上本舉薦他做川陝總督。兒子不過是投桃報李罷了。”
“有這回事?”繡瑜著實吃了一驚。
十四吃人的心都有了,但是他跟胤禛已經心照不宣地達成默契,朝堂上不和的事絕對不能鬧到額娘跟前,此刻只能繼續咬牙切齒地保持微笑:“是,是啊。”
瑚圖玲阿實在沒忍住,趴在炕桌上笑了個痛快。
歡樂的日子總是過得太快,丁香堤下滿池盛放的荷花轉眼間就只剩枯葉,南飛的大雁開始成群結隊地出現在天空上,小宮女們忙著翻找密實的羽緞鬥篷替代輕薄的羽紗披風,內務府又開始準備明年選秀的名冊。
進了八月,繡瑜隱隱嗅到朝堂上的氣氛一變,主要體現為:那些說媒拉纖閑磕牙的福晉太太們不進宮了,以及胤禛和十四不拌嘴了。
兄弟倆每日進進出出,臉上都是如出一轍的凝重神情,得空就湊到一起嘀嘀咕咕。今年第一頓螃蟹上桌的時候,胤祥給十四剔好螃蟹肉連盤子遞過去。十四一邊神遊一邊敲螃蟹,一時不察,竟然一錘子砸在他手上。
更可怕的是,胤禛就坐在對面看著,十四做了這樣的蠢事,他竟然沒有開啟唐僧模式,嘮嘮叨叨地責罵小弟,反而頗為體貼地說:“今晚我在兵部守著,你和老十三回去睡一覺再來。”
繡瑜頓時覺得事情不簡單,擱了蟹八件,掃視三個兒子:“到底怎麼了?不是說前鋒軍連戰連捷,都快打到拉薩了嗎?瞧你們這魂不守舍的樣子,只怕龍肝鳳髓都吃不出味兒來,可惜了我的螃蟹。”
兄弟幾個對視一陣,還是胤禛開口說:“皇阿瑪給前鋒軍下的命令是誘敵深入,把敵人引到青藏線附近,與舅舅的中軍合而圍之,一舉殲滅。可是額倫特連戰連捷,孤軍深入,已經打到離拉薩不足三百裡的達木附近了。”
繡瑜倒吸一口涼氣。孤軍深入,還連戰連捷?康熙指望額倫特誘敵深入,別是他反被敵人‘誘敵深入’了吧?
胤祥看了十四一眼,苦笑著說:“另外,嶽鐘琪送糧入藏,而今已有十天不見訊息了。”
繡瑜心裡一緊。十四憤憤一錘子敲在桌上,小銀錘柄頓時斷成兩截:“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東西!”
胤禛嘆道:“如今只能等訊息了。皇阿瑪已經收到了戰報,不日就會回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