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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山繚繞疑無路 (3 / 6)

暗道有三尺來寬,扶牆拾級而下,走了十來步,腳下踢到了一樣柔軟物體,傳志一驚,俯身時嗅到一股香氣。這是祝羅敷的屍身。傳志摸她脖頸,知她徹底死了,暗自嘆息,又想到她臨死的模樣,替她合上雙目,心道:若我能活著離開此地,便告訴阿柔姑娘,要她來接你。

臺階盡頭,是一間丈餘見方的暗室,牆上掛了一盞燈。傳志取下那燈,四處打量一番,這暗室中堆了些雜物,牆角結滿蛛網,若非親眼瞧見莊敬亭從地下走出,他定會以為這是個久無人至的地方。想是莊敬亭有意佈置成如此模樣,萬一有人追了進來,也只當它是個尋常的地下暗室,並無貓膩。傳志喚了幾聲“阿笙”,除了迴音,再聽不到其它響聲。他將燈舉得低些,貼著牆壁搜了一圈,方找到了兩道相對而設的暗門。在這地下不知方向,又該從何找起?“你要真的在這裡,就保佑我挑一條對的路。”

他去推靠右的那扇。石門倒不怎重,單手便可推動。沉悶的碰撞聲在幽深的地道裡回蕩開,門後有風吹來,油燈的火焰搖擺不定,傳志收回手去護著它,忽聽一道利器破空之聲,有什麼東西從門縫中迎面而至!

在聽到的一瞬,他憑本能側過身去,一支拇指來粗的鐵箭已插入了另一側的暗門中。

劫後餘生,傳志額上冒出冷汗來:這地宮中,恐怕處處都是這樣的機關。他只得去開另一扇門,等了片刻,見再無異狀才走進去。這門後仍是一條極深的隧道,傳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時刻注意著腳下,在其中緩緩而行,一時間只聽得到胸中心髒砰砰跳動。

走了約莫一刻鐘,還不曾瞧見任何東西。傳志心道:難怪布條上說此處是個地宮,如此一直走下去,何處是盡頭呢?這地宮是爺爺修的嗎?為何要修一些這樣的路?誰會願意在這伸手不見五指的地方一直走下去呢?落梅莊上頭的風景,可要好看得多。

又走了些許抵知道路盡頭,是一扇門。傳志推門而入,提起燈來,卻給嚇得一滯:這是一間小室,布滿雜物,他面前的門上,赫然插著一支箭。他分明不曾回頭,怎的又走了回來?他將布條系在箭尾,再自原路走一遍,使了輕功一路疾馳,約莫半刻到了盡頭,再推門,瞧見那因風而動的布條,傳志方恍然大悟:這兩道門是通著的,他不過是繞了個圓。不肯死心,他提刀在牆上刻了標記,一路走一路刻,到了終點,仍是這處房間。

莫非還有別的路?再加細致地搜了一通,除了滿身塵土,腦袋上盡是蛛網,別無所獲。

已過了大半時辰,只是在原地打轉,照此下去,何時才能找到阿笙?傳志不禁有些心灰意懶,坐在地上盯著對面的鐵箭發呆:那小娃娃說蔣大就住在地下,蔣大興許就是封決,他們身形是很像的。他故意做杏花樓的僕從,就是為了時時盯著我們。他興許常常在這地宮裡走。若能抓他來帶路就好了。這布條是他給的嗎?說不定他知道自己要死,就良心發現了。

他只顧著發呆,忘了身後是一道門,向後一靠,那暗門吱呀一聲動了,引得他一個仄歪滾倒在地,灰頭土臉地趴在地上,模樣很是狼狽。正待爬起,忽覺地面微微震動,似從遠處傳來了什麼聲響。附耳貼地去聽,已沒了動靜。傳志瞧瞧這扇門,再看看另一扇,腦中靈光一閃:興許我該從這扇門進。

這是個圓形的暗道,正著走、倒著走有何分別呢?但試一下也好過原地不動。傳志提燈便走,他刻下的標記也仍在。傳志聽著自己的腳步聲嗒嗒作響,望著眼前被照亮的方寸之地,心道:莊敬亭也常常打這裡走嗎?爺爺和爹爹呢?他們走在此處的時候,心中想些什麼呢?他們總不會想著阿笙。是了,阿笙,阿笙。

傳志輕輕唸叨著阿笙的名字,感覺心頭又甜又軟。

末了,他看不到標記了,眼前是一道不曾見過的路。傳志一喜:這裡有一道機關,只有走了這條路才會開啟,將才那震動聲,正是機關開啟的聲響。走了幾步,怕重蹈覆轍,又在牆上刻了個新的圖案。

這次不曾再回到原地了,然而這條暗道卻似乎長得沒有盡頭。這地下沒有光,沒有聲音,處處是潮濕而冰冷的,令人感到睏倦。他忽想不起自己走了多久,很想好好睡上一覺。傳志將燈放在腳邊,蜷坐在地上,稍稍合上眼睛,心道:我很快便能找到你,你也在這地下嗎?一個人嗎?你是不是也很冷?

有涼涼的風拂過面頰,裹挾著引人沉醉的馨香。阿笙竟當真朝他走了過來。

阿笙換了襲白衣裳,在這漆黑的地道中閃著微光。阿笙在他面前蹲下,輕輕撫摸他的臉,又去吻他的眼睛。傳志並不驚訝,只覺他就應該出現在此時此地,蹙眉道:“你的嘴好涼?你生病了嗎?”他將阿笙抱在懷裡,歡喜得很:“你怎麼不說話?我們才一天不見,我就要想死你啦。阿笙,莊敬亭果真是個壞人。祝前輩也是個壞人。不對不對,我看她和莊敬亭合謀誣陷我,原本很生氣的,可是看她死了,又覺得很可憐。人死了就什麼都沒有了,活著可要好得多。”

阿笙仍是不理他。他忽覺委屈,眼淚都要落下來。他將懷中人抱得更緊一些,又道:“這兩日裡,他們都欺負我們,沒有人相信我們,還要掘了我家的墓。我受了傷,疼得很。不過這些都不打緊,只要你還陪著我,那就很好了。”換做平日,他萬萬不會講這些沒有男兒氣概的話,定要給人嘲笑。但這是空無一人的地道,只有他們兩個人,哭一哭,撒個嬌,倒也無妨吧?

許是看他可憐,阿笙翻身抱住了他。傳志很安心地睡去了。

睡夢中,阿笙的身體仍是冰涼,抱著他的手臂越來越緊,幾乎是手腳並用纏在身上了。傳志幾要喘不過氣來,心道:“你鬆一些,抓得我都疼啦。”

阿笙那雙貓兒一樣漆黑的眼睛湊到了他面前。他的瞳仁如同琉璃一般閃著幽光,又沒有溫度。傳志忽感到陌生。阿笙的眼神不是這樣的,旁人看不出,他卻知道那目光是很溫和的。

阿笙探出舌頭,去舔他的脖頸。那是一條猩紅的舌頭,又探進他的唇齒之間,傳志一個激靈便去推他,觸手竟是冰冷而堅硬的面板。

這不是阿笙!

傳志意識到身在夢中,身體上的力道又過於剛猛逼真,他拼命掙紮著想從中醒來,偏偏動彈不得。從未有過的恐懼感襲來,傳志眼前發白,喉中湧起一股腥甜,體內的真氣幾要剋制不住,似要沖破經脈而出。瀕死之際,傳志想到阿笙,又想到方家的仇,腦中卻有一瞬清明:膻中氣海兩xue之間真氣翻滾,他竟不怎冷了。當初常不遜教他時時調整呼吸,引導體內真氣遍流全身,早已成了本能,冷靜下來將精神略一集中,一道熱流自胸口噴薄而至四肢,傳志驀地睜開了雙眼。

方看清眼下的處境:纏在他身上的,哪裡是阿笙,竟是一條白色巨蟒,足有丈餘。琉璃似的湛藍眼珠,散發著腥臭的血盆大口,不斷抖動的猩紅信子,繞在他身上的柔軟軀體也有半尺來粗。他的雙腿和手臂都已給這東西纏上了。

傳志自幼長在塞外極冷的山上,從未見過這樣大的蛇,嚇呆之餘道:阿笙可要比你漂亮上千倍百倍。

巨蟒見絞他不死,將身體抽得更緊,傳志察覺危險,亦拼了命地掙紮,將真氣鼓滿全身。梅花刀就落在腳邊,只要能掙得出一隻手來,便有機會將它斬殺。然這巨蟒久居地下,難得飽食一頓,發了狠地纏;又餓得久了,總是乏些力道。一人一蛇,一時片刻僵持不下。

過不多時,一陣轟隆巨響由遠及近,沿著地道快速撞來,眨眼間據此一牆之隔。那巨蟒似是察覺危險,松開傳志欲逃,又不捨得這頓飯食,稍稍猶豫,傳志當機立斷,一把抓起刀來向它攔腰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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