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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暗花明又一村 (2 / 4)

傳志夢中驚醒,哇哇哭了起來。荒山野嶺之中,這哭聲顯得分外響亮。

付九從懷中取出一隻簪子,放在墳前,這才起身,朝西走去。待他腳步聲漸消,不遠處的墳堆後走出一名嬌俏女子來。那女子走到江汀蘭墳前蹲下,細細打量,一手玩著發梢,笑道:“你便是那天下最美的女子吧?真可惜,我倒是很想瞧瞧——今日他們對你屍體不敬,我沒出來阻攔,真是對不住。”她又摸摸那簡陋木板,盈盈一拜,直起腰來,望向付九所去之處,若有所思。

付九回到山野農家,正是破曉時分。害怕暴露行蹤,他一路警惕不已,此時更是小心謹慎,將衣帽裹緊,只露出一雙眼睛。拐過一道彎再有半裡便是農家,付九不走山道,轉進道旁叢林之中,緩步慢行,向前方遙遙窺探。

他目力頗好,略加搜尋,便瞧見農家對面的林子裡,正蹲踞著四個勁裝身影,都目不轉睛地緊盯農家大門。一個是身形瘦小的白發老頭,一雙生滿青筋的大手按在樹幹之上,他身旁是個容貌清秀的紅衣青年,背負一支黝黑長鞭。距兩人稍遠些,是兩個相貌打扮如出一轍的矮壯漢子,一人握錘,一人提斧,湊在一起不知說些什麼。

這是向西去最近的山道,若繞路走,費時費力不說,只怕節外生枝。付九將傳志裹在懷中,一手輕捂他口鼻,悄悄向那四人靠近些許。那使錘和斧的兩人想是孿生兄弟,嗓音所差無幾,嗓門也不輕,付九聽他一人道:“咋還不動手?趁他還在睡覺,讓俺沖進去朝被褥上砸一錘子,他便是有個鐵疙瘩的腦袋,也得乖乖扁了。”

另一人道:“哼,俺一斧頭下去,也和哥哥你那錘子差不多。”

他倆吵吵嚷嚷,惹得那紅衣青年冷聲道:“知你二人厲害,只要一嗓子下去,九爺就是個聾子,也聽見有人找上門來了。”他似乎地位頗高,甫一開口,兄弟二人便噤聲了。

那老頭道:“蔣公子,依你說,姓付的當真在這裡?”

紅衣青年拱手道:“晚輩豈敢讓您老白跑一趟?封爺這匹馬上,早下了千裡追魂香,九爺便是跑到天邊,也能給這蜂子找到,萬萬錯不了。”付九見他從懷中掏出什麼東西給老頭看,想是他口中的“蜂子”。千裡追魂香的名號,他也知道,那是神醫素雲調配的香膏,人的鼻子難以察覺其味,倘未加仔細清理,一月之內,不論抹了香的人藏在哪裡,都能給訓練過的蜜蜂找到,落梅莊亦有這追魂香,用來追殺叛逃的下屬,只是此香價格不菲,素雲又是行蹤不定的人物,有錢難買,饒是落梅莊也沒有太多。

付九心中冷哼,為了追他,那“封爺”可是下了血本,想到此處,忽靈光一閃,明白過來:既然藥塗在馬身上,來人又循著馬追到此處,這蔣公子口中的“封爺”,不是封決還有何人?這人口口聲聲稱他“九爺”,自是落梅莊下屬,習慣如此稱呼,一時難以改口。只是封決為何要給他馬上塗藥?分明送馬在前,落梅莊遭難在後,封決為何要知道他的下落?

——除非,封決一開始,便知道落梅莊難逃大劫,知道倘若他付九活著,定不會善罷甘休。

想通此節,忽如撥雲見日,一切疑惑之處霎時明朗,當日封決為何要留他住下,言談間為何熱情不已,落梅莊為何只因流言便遭逢大難,他與江汀蘭行蹤又為何當即便給人發覺。那姓封的,恐怕早在流言盛行之時,便已定下此計。只是,他是如何做到的?付九一時難以想通,便不再深思,既知道封決是關鍵人物,早晚可找他問個明白。眼下抱著小少爺,不知林中四人深淺,還是先逃走要緊。

籌算之間,忽聽身後山道上傳來篤篤馬蹄之聲。那蔣公子蹙眉,向老頭道:“等路人過去,咱們便動手吧。等九爺出來,他若是騎著馬,咱們再失了手,恐怕惹封爺不快。”兄弟二人也嚷嚷道趕快動手,老頭略一思忖,方才點頭。兄弟倆當即歡呼,躍起身來摩拳擦掌。

付九此時已悄然退回,拐過山道,望見一輛馬車緩緩而來。駕車的是位嬌豔女子,瞧不出多大年紀,一襲鵝黃衣裳,腰間挎了個鼓囊囊的布包。付九暗道,若是那些人動手後見他不在,定要在此地駐守搜尋,屆時再想由此路過去,恐怕困難,當即心生一計。然不等他有所動作,那女子忽扭頭看向他所在之處,勒馬停下,粲然一笑:“你藏在那裡,是專門等我過來的嗎?”

付九一驚,一手按在刀上,一時遊移不定。

那女子咬著嘴唇,面露嗔怪:“堂堂男子漢,竟怕我一個弱女子,說出去羞也不羞?人家都說,男人怕女人,是天經地義,而且女人越是漂亮,男人越是害怕。你這麼怕我,是覺得我漂亮咯?”她咯咯一笑,聲如銀鈴,忽一拍手,瞭然道,“對啦,你都見過這世上最美的女子了,自然不會覺得我漂亮。真可惜,人家都說我好看的。”

付九額上冷汗直冒,那四人聽她遲遲沒有過去,若起了疑心過來查探,他以一敵五,勝敗姑且不論,懷中小少爺怕要受傷;這女人似對他了如指掌,言談怪異,恐來者不善。不待他有所反應,果聽林中有人靠近,口中咒罵:“這人磨蹭個啥,莫不是上茅子吧?再不過來,俺一錘子敲死他!”

聲音漸近,付九不及細想,飛身一縱跳上馬車,掠進車廂中,迅速拔刀抵在那女子身後,冷聲道:“你知道該說什麼!說錯一句,便要你好看!”

女子嫣然一笑,揚起馬鞭,車前馬匹悠悠起步。只聽林中那人罵罵咧咧的聲音漸弱,想是聽到馬蹄聲便回去了,付九松一口氣,繼續道:“前頭有人埋伏在路邊,不會找你麻煩,若是問你什麼話……”他冷哼一聲,不再吭聲。女子笑道:“小女子說錯一句,大爺的刀就要將人家捅個對穿,您捨得,我可不肯,人活著這樣美好,幹嘛非要尋死呢?您說是不是?”

付九隻覺她話中有話,躲在車中全神戒備,默不作聲。車廂裡並無旁人,反堆了些香氣沁人的包裹,那味道似有安神之功,懷中嬰兒眨著眼睛,乖順地伏在他胸口,並不哭鬧。

馬車繞了個彎,緩緩向前,付九隱藏鼻息,一手將傳志按在懷中,紋絲不動。

道上只有馬蹄篤篤,和著那女子口中柔美小調,山間一派祥和寧靜之氣,與平日全無異樣。行得片刻,馬兒便停下了,付九聽見她悠然道:“咱們走得遠啦。”付九掀開車簾,眼前確是陌生景色。他道聲多謝,正要下來,忽被那女子攔住了:“你要去哪兒?”

付九冷聲道:“與你無關。”

女子嘻嘻一笑,回答說:“你坐了我的馬車,不給車錢?”不等付九動作,她又說道,“我不缺銀錢,只要你替我做一件事。”

付九冷眼看去:“何事?”

女子一手支頰,一手挑起發梢,柔聲問:“那裡埋伏了四個人,他們要沖進去殺你,是不是?”

“是又如何?”

女子看向他的眼睛,忽嘆了口氣,低聲道:“你這人太沒良心,我本不該幫你的。”付九蹙眉,靜靜聽著,見她笑容一斂,嘆息一聲:“我幫你逃了,那房子的主人卻逃不了,想來也沒什麼武功,怕要給人殺了。”

付九不想她會如此說,反問:“那又怎樣?”

女子又是一聲嘆息:“他們本是無辜百姓,只因為讓你藏了匹馬,就要受這無妄之災,你當真心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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