汀舟講,梨花街是昶平的大午街。傅雲生一時有些恍惚。在寧城時,他坐著人力車帶著「阿秋」正兒八經去歌舞廳,如今也是二人同乘卻是逃命。
頗有些感慨地將手伸進口袋裡,卻摸到一個四四方方的盒子。傅雲生詫異地將盒子掏出來,攤在手心裡看,是一盒雙魚牌火柴。
汀舟瞧著問道:“哪裡來的?”
傅雲生眨巴眼看向汀舟,搖頭道:“不知道。”
他確定這不是自己的東西,進浴堂之前外套的口袋裡還什麼都沒有。
莫非是亂中有人趁機塞進他身上的?
汀舟將火柴盒接過去,仔仔細細摸了一遍,的確只是個普普通通的火柴盒。
他開啟盒子,裡頭有五根火柴,有兩根還是已經點過的。
傅雲生費解得很:“這到底是什麼意思?”
汀舟搖頭,又對傅雲生做個噤聲的手勢,用眼神望了望拉車的車夫。傅雲生意會,又把火柴盒揣進口袋裡。
眼瞧著要到梨花街,汀舟連忙喊停,讓車夫把他們在路口放下來,不必送到跟前。
付了錢,汀舟留神觀察四周,傅雲生輕聲問:“有人跟著我們?”
汀舟暫時沒有發現異常,只道:“小心為上。”
他們在梨花街轉了幾圈,停在一件小門臉的估衣鋪前,進去買了兩件舊衣裳,裹在原來的衣服外邊。
一則是為混淆視聽,二則是保暖。簡單裝扮過後,汀舟和傅雲生商定分頭行動,傅雲生找地方把耳環當了換錢,汀舟則去火車站探探情況。
他們約定半個時辰後在梨花街的百貨商店門口碰頭,便各自轉身而去。
這幾日他讀過報紙,知道南三省已全面陷入戰火之中,傅成章和盧驍雲的仗還沒打完,外敵也氣勢洶洶地殺將進來。
報紙上天天都是喪城失地的訊息,寧城也危在旦夕。大午街上,羅昌元的璨星歌舞廳被一顆炮彈夷為平地,過後清出來無數的屍體,密密麻麻地排在門口的馬路上,等待親屬認領。
黑白的照片上看不出橫流的血汙,只有一張張了無生氣又千篇一律的面孔。
陌生的梨花街道寬闊繁華,比起寧城的大午街有過之而無不及。他看著這既熱鬧又平靜的街道,不敢想幾日過後,這裡會不會是另一個寧城。
傅雲生找個家當鋪當了耳環,想著不可能再贖回來,直接當了死當。老闆聽他外地口音便死勁兒地壓價,傅雲生也不計較,拿了錢就走。
離約定碰頭的時間還早,傅雲生蕩悠悠走在馬路上,又把火柴盒拿出來看。
普普通通的雙魚牌,他猜應該是本地常見的牌子,底下寫著「西京火柴廠」幾個字。
漫無目的走了一小段路,碰見個胸前架著託盤賣香煙的小販,傅雲生連忙把人喊住,招手讓他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