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同門見此正要上前理論,卻被他一手攔下,林臾掌心搭著劍柄,溫聲要開口,只聽背後一道人聲攜著氣勁傳來——
“林宗主,當年我念你同我素無怨仇,放你們玄霜宗一條生路,如今又救爾等出陣卻不求回報。你倒好,英雄逞上癮,再要上前,可小心丟了性命,再白送我一個宗門。”
那聲音用內力傳出來,直擊在場眾修士的識海,尋常凡人聽不到,幾個修為低的宗門弟子已經感到頭暈目眩,更有甚者已經不得已拄著劍,“哇”地一聲吐出來。
林臾驟然回眸——那個只有在典籍中,在口耳相傳中聞名的解裡塵從醫館走出來,不像傳聞中的面目猙獰,男人骨相冽冽,一襲修身紅衣,長發未束顯得隨性,狐貍似的輕薄的眼掃過他——他心中震動,那一刻如被路遇的微塵,微塵卻受此莊嚴。
解裡塵一手輕抬,雙指扣住的是林鶴須的泊鸞,絲毫不見吃力,唯有微鳴的泊鸞能顯出兩人。
而反觀林鶴須,那一劍起得突然,劍鋒氣貫長虹,端是賭對手失察反應不過來,力勁已是用了六七分,卻被人輕而易舉地擋下,連再進一步也不能!
在場幾位玄霜宗子弟皆是心底一沉。
然而,真正驚恐的是林鶴須。
事實上,他並未覺得誅殺解裡塵有何不妥。一來五十年前那場仙宗浩劫死了多少人,除惡揚善,誅滅魔頭,他與解裡塵自然是不共戴天,見一次他就要殺一次!二來,雖然面上不表現,但他始終認為解裡塵本是一介凡人,一個凡人,勞筋骨,餓體膚的磨難都沒有經歷,怎能一飛沖天?!
不甘也好,輕視也罷,他拔劍源於本能,這是程式,也是無來由的自信。
可此時他距解裡塵也不過幾寸遠,他正要再發力運氣,卻只覺胸口一悶,一股蓬勃的氣勁貫胸而來,他心下一驚,正要揮劍格擋時卻看見解裡塵笑了一下。
解裡塵手勢不疾不徐,卻讓人覺得很快,快到幾乎,只是一閃而過。
林鶴須的腳步生生頓住,胸口冰涼,他僵硬地低頭,只見胸前劍氣凝成的護盾已經碎裂,解裡塵五指硬朗,第一個指節竟已沒入他的衣袍!
可是他分明並未感受到對方的運氣!
不等他再思索,一股陌生的內力順著他的傷口侵入經脈,林鶴須面色驟變,立馬執劍反撥,胸口惡痛,那五指看似輕輕扣著,可待他脫身,已經整整抓下了一塊肉——
“噗——”
若是再晚一步,就不是一塊肉那樣簡單了,而是全身的仙脈被堵塞,弄不好要爆體而亡!
然而封鎖仙脈這等事,只有實力相差極其懸殊者才能做到。他先前沒有感覺,直至如今才真切些許地感受到,解裡塵已經成仙了。
“師尊!”
林臾暗道不好,劍尖一挑,須臾上前十餘步,於二人三尺之外停下,劍柄橫在林鶴須與解裡塵中間,微微下壓:“仙尊,如今汝饒鎮形勢詭異,您既已是上仙之尊,便該擔上仙之責,以大局為重,再造殺孽恐非上仙之姿!”
“林臾,你說什麼糊塗話!這人毀我正道,血海之仇,莫說是上仙,就算是上神,我們也不得不報!”
“上、仙?”
解裡塵淡淡地掃了一圈,目之所及玄霜宗弟子皆面色驚恐,他收回目光,上上下下將林臾看一遍,語氣譏諷道:“林鶴須,我先前未發覺,劍宗竟會有你這等莽夫做宗主。”
林臾一愣,身後的林鶴須已服下丹藥,胸前的傷口寸寸癒合,正要越過他拔劍再戰——只聽一聲慘叫,電光火石間近處一名玄霜宗弟子捂著肚子跪地不起,面色痛得猙獰,嘴唇動了動,突出一口血來。
血意漫延,人群騷動起來,有看熱鬧的婦人被嚇得摔倒在地,連同周圍數人都亂糟糟地倒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