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亦在學校幹嘛呢?會想我嗎?有沒有夢到過我呢?其實之前我從未如此思念過江亦,自從上次打了電話,接了影片後,我就開始無時無刻的想他,控制不住。
他們說,常思念一個人時,你就會出現在對方的夢裡,對方是能感受到的,我不知道江亦能感受到嗎?但我常常夢到他,我想,他也一定是思念我的吧。
窗戶上蒙著水霧,我會下意識的在玻璃上寫下江亦的名字,然後慌忙抹去。福滿酒家牆上掛著一個電視機,每次播報天氣預報時,我都看得格外認真。
他哪兒下雨了,他有帶傘嗎?他哪兒是晴天,他應該在打籃球吧!他哪兒刮風了,他在幹嘛呢……
望著窗外漸暗的天色,我突然想起已經很久沒見到舅舅和奶奶了。自從上次從舅舅家回來,就再也沒見過了,電話好像也沒有過。或許他們曾打來過,只是我在上班,錯過了,沒有和他們說上話。
記憶總是固執地停留在和奶奶一起生活的時候,和奶奶一起躺在炕上,她摟著我給我講故事,搬著小板凳跟著奶奶去牆角曬太陽。想奶奶做的拉條子,烙的煎餅,包的包子,蒸的白饅頭和加了白糖的開水。也想奶奶摟著我時,身上的味道,就像曬過太陽的棉被,有一種讓人想把臉埋進去的安全感。
我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再見到舅舅和奶奶,我好想他們。
我記得上小學四年級時,語文老師教我們寫信,給了我們信紙和信封,班裡好多同學都寫給了自己的爸爸媽媽,我寫給了舅舅。在信裡一遍遍問他什麼時候來接我,洋洋灑灑地寫滿了整章紙,仔細地將信摺好放進信封裡,在信封上寫上舅舅的名字和地址,讓後交給老師。從那天起我幾乎每天都在期待舅舅的回信,或者他不會回信,看到信會直接飛奔過來把我帶走。
那時的我壓根不知道,信封上少了一張郵票,沒有郵票的信,是無法寄出去的。
快立冬的時候,江亦家搬走了,聽說好像是他爸爸的被調到了市裡,所以就搬走了。
我心裡空落落的,有一種說不出來的失落。江亦家搬走了,他放寒假還會回泉京鎮嗎?會回來嗎?
我幾乎每天都想,我們沒有一點聯系,會不會就這樣分開了?這個問題像一根細小的刺,紮在我心裡最柔軟的地方。
我常常站在福滿酒家門口望著江亦家住過的大樓。六層的樓房,他家住在三樓,一上樓梯的那間就是他家,門是紅色的防盜門,進門處右邊是個鞋櫃,左邊是客廳,直著往裡走,靠客廳那邊就是江亦的房間。
冬天的風很冷,像鈍刀一樣刮的臉生疼。記得初三那年冬天,下了一場很大的雪,天氣格外的冷,江亦帶著烤紅薯去了學校,三個紅薯,個頭不大,邵婷婷,我和江亦一人一個,我們坐在花壇旁邊的石凳子上,一邊呵著白氣一邊剝紅薯上焦黑的皮。
可現在,他們都離開了泉京鎮,只有我一個人還孤零零地留在這裡。
爸媽依舊不讓我離開泉京,他們說女孩子就該安安穩穩地待在家裡,等年紀到了,找個好人家嫁了。
可我不想按照他們的方式生活,沒有思想,像一隻被關在籠子裡的鳥。我很想出去,卻沒有辦法,我甚至想過悄悄地逃走,可逃去哪?我不知道,怎麼逃出去?我也不知道,能離開泉京鎮的客車就兩輛,他們都認識我,可能我前腳上車,後腳就會被拽下車。而且,我的身份證也被他們鎖在抽屜裡。
其實說白了,那時的我就是沒有勇氣,想逃走,想離開泉京鎮,想離他們遠遠的是真的,沒有勇氣去陌生的城市也是真的。
其實後來想想,那時的我,就是沒有被逼迫到一定程度。總以為他們是父母,即便再不喜歡我,也斷然不會把我草草嫁人,隨便決定我的一生。
後來才明白,是我想的太天真了,一件早就被’標好價格的商品‘,是沒有權利決定自己去向的。
臘月二十八那天,福滿酒家放假了,我回家看著他們一家四口其樂融融地坐在沙發上吃著零食看電視,心裡有一種說不出來的羨慕。
其實還沒進屋的時,我就已經聽到從客廳裡傳來的笑聲了。
我推門進去,暖氣燒的很熱,煙灰缸裡的橘子皮和花生瓜子殼已經滿出來了。他們四個人擠在一張沙發上,爸爸喝著茶,弟弟在嗑瓜子,姐姐躺在媽媽腿上,媽媽正在給她掏耳朵。
電視裡播放著綜藝,不知道是哪句話話戳到了他們的笑點,他們異口同聲的“哈哈大笑”。默契好的就像是排練過。
“我也放假了。”我輕聲說,聲音小的連我都不清。
沒有人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