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此話一出口,場面霎時沉默。
牆根殘剩的那棵殘梅胭脂點點,被初陽染亮、被朔雪淨骨,晃悠悠地從枝頭謝下,飄轉到薛複雨頸邊疤痕。
那初愈之疤顏色尚淺,有規律,看上去像是人為的牙印。
紅瓣輕柔著,似是逝去之人吻了上去。薛複雨上前幾步,用氣音道:“…秦嘯他,沒了好幾個月了。”
意料之外。柳垂澤一愣,錯愕抬頭:“怎會如此……為何提前這麼多?”
“是啊,怎會如此?”後半句散在風中,他沒能聽清。觸感隨風徹底殆盡,薛複雨嗓音沙啞,道,“可我也想知曉…柳大人,”
柳垂澤嗆出一口血液,狼狽仰面。
“秦嘯當初,究竟是被誰陷害到那般田地,”此刻,他就像個全然丟了三魂六魄的行屍走肉,語調始終平靜如一,可用詞卻偏執,一字一頓,拷問著,“莫名被奪權,又碰巧與我碰上;其中巧合早令人匪夷所思。後面更是出其不意……我廢寢忘食、茶飯不思查遍天下情報,可最後的結果卻如何只有一個……”
五指攥緊心口衣襟,他彷徨至極。看著薛複雨自虐般自問自答,感覺不是滋味,可他也言不由衷,百口莫辯。
說到最後,是薛複雨望了過來、那雙明眸昔日黑白分明、動情剔透;如今卻布滿血絲,眼底烏青一片。任憑他人一見是一副走火入魔的樣子,但在柳垂澤看來,只是痛失摯愛的萬劫不複。
事已至此,也沒什麼好說的了。柳垂澤渾蛋似的懶懶一笑,承認道:“是我之手。”
緊皺眉宇舒展開,薛複雨釋懷一笑,道:“果然……”
凜風吹散松雪,他輕語:“可你知道嗎?”
薛複雨:“什麼?”
“秦嘯從一開始便知我計劃。他選擇以命助我……這都是他自願的,”柳垂澤說,“但是…這一切問題……全都出自你,薛樓主。”
“荒唐,”薛複雨難以接受,惡聲道,“臨死之前秦嘯曾求我救他一命,說明他本就不願捨命幫你……當初字字真言,你如今又在信口雌黃些什麼?!! 敢做不敢當嗎?!”
柳垂澤望天長嘆:“所以我才說,計劃中唯一變故便是你。”
“你若…仍不信,”舊傷一併發作,他疼得有幾口齒不清,“便去柳府…於我寢居枕下…一切自會真相大白。”
幾個時辰輾轉過去,旭日懸於群樓之上。餘光中,遠方有幾拔玄鐵鎧衣計程車兵魚貫而入,策馬揚鞭,除奸佞、救忠臣,一切都將收尾。
面前萬裡大地,一片雪霧遮掩,他看不清了。正欲動身離去,便有一道清朗音色砸入耳廓。那道聲音是他最熟悉的,同時含有慶幸,慌張、還帶有失而複得的竊喜……與怪責。
身後空曠官道,赫然穩立一襲紅衣身影,少年像極了被遺落深宮的那朵殘梅。起初恍惚,而後是劫後餘生的坦然。
“垂澤一一”
柳垂澤心頭猛顫,咚咚作響。垂下捂著傷痕的手,轉身,紅腫唇角略微揚起,往前邁出第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