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國盧龍軍治下,位於西北面的武州後世屬河北省張家口城)地界,隔絕塞外與燕雲之地的燕山山脈,卻有大批的騎兵由北而來,穿越過地勢相對較低的長城古蹟關口。
這些騎兵絕大多數身著輕裘,只有少部分輕甲披掛,綽在手裡,胯下鞍旁的弓箭、騎槍、骨朵、斧鉞、鎚錐...等諸般軍械雜七雜八,有些人頭頂著氈帽,其餘人也幾乎盡是髡髮的扮相。
很明顯能看出,這一路軍隊乃是契丹人所組成的騎眾。而耶律阿保機建國未久,這支契丹騎軍裝備混雜,然而大多騎士身上也散發出一股剽悍狠戾之氣。畢竟中土以外,契丹陸續征討、征服諸族各部,眼下而言,也可說是打遍塞外無敵手......
“撥派十幾個攔子馬,探覷周圍有無晉軍的跡向,諸部兒郎也都須謹慎小心些。武州屬於唐人所建的盧龍軍治下,如今統掌藩鎮那節度使,聽聞被喚作白袍史敬思,也是晉國元老宿臣。我軍大舉南下,他得知後,也必然會興兵來打,少不得要廝殺幾番。
阿魯只,你帶領麾下兒郎到附近村落,打一打草谷,補充糧秣。只是今番奉國主之命,前往北平國,不能讓晉人攻破鎮州真定,也不可延誤了行程。所以就不必擄掠漢人了,帶著反而礙事。待我們返程回來時,再剽掠一番,多捉些漢人回去做耕農奴戶......”
騎眾前列,但見有個大漢高聲用契丹語發號施令,他戴盔皮甲的打扮,很明顯也是這一路契丹騎眾當中的首領人物。而當那人高聲說罷,也夾雜在契丹騎士當中,卻是一副漢人扮相而顯得有些乍眼的王鬱策馬溜溜的到那契丹漢子身邊,便賠笑道:
“今番大人奉國主旨意,帶兵為先鋒趕赴鄙邦,挾制晉國不能輕取鎮州,也當真是勞煩您了......”
然而那契丹大將聽王鬱討好說罷,他眉頭卻擰成老大一個疙瘩,似乎王鬱所講的漢話,他也只聽懂個大概。只是瞧著王鬱那點頭哈腰的模樣,那契丹將領面色冷冰冰的,也不給個笑臉回應,很顯然他這個遊牧部族出身的漢子,還很不適應與人虛頭巴腦的客套。
立刻又有通曉漢話的隨從策騎靠近,口頭通譯了一番,那契丹大將點了點頭,冷眼乜向王鬱,雖是以漢語回覆,可口音極重,咬字也不是十分清晰:
“你,國主的義子,不要客套。”
也頗有些熱臉貼冷屁股的意味,王鬱聞言,也只得呵呵的乾笑了幾聲。說起來他似乎也是與生俱來,更能博得當世雄主的好感,當初被晉王李克用賞識而收他做了女婿,如今又得以覲見建立契丹國的開國國君耶律阿保機,王鬱倒也有能博得那等有雄才偉略的君主歡心的口才,是以阿保機遂有言“我契丹雖然與晉國已開戰端,但當年畢竟曾與李克用結為兄弟...而晉國先主,既然收你為婿,我便認你為義子如何”...如此除了晉國外戚,北平王子嗣之外,王鬱又多了一層契丹國主義子的身份。
而耶律阿保機此舉,無疑也是要在中土培植些可以為他所用的漢人心腹。
然而即便被契丹國主收為養兒,王鬱面對眼前那個冷麵示人的契丹將領,也絲毫不敢發作,因為他也很清楚,眼前那人的身份更是不可小覷。
畢竟這個契丹大將,乃至契丹皇后述律平之弟,而且聽聞阿保機尚還是契丹諸部于越之際,便時常重用他擔任先鋒,建國後更是與其兄長總攬兵權的契丹元勳蕭阿古只。
契丹遼國)國祚兩百餘年,從來都是耶律為皇、蕭氏為後,而耶律與蕭這兩大姓一直做為政權的頂峰世家。李天衢自也很清楚,正是由蕭阿古只,以及其兄長蕭敵魯這一代為蕭氏後人打下堅實基礎的。
而蕭阿古只、王鬱兩人似乎也是命中有緣,即便是正史線,王鬱徹底效忠於阿保機之後,而回過頭來帶領契丹大軍於燕、趙一帶攻城略地,正是時常要聽從蕭阿古只的軍令行事。
然而蕭阿古只按史載本來便是少卓越,自放不羈的性子,又是從小在遊牧部族中打響名號的狠人,骨子裡就帶著一股兇蠻的血氣。偏生耶律阿保機重視漢學,也督促著他學漢話,乃至多與漢人來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