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州以西、中牟以北的汴水王滿渡渡口。
初春寒雨驟響,淋淋瀝瀝的澆在剛剛化凍不久的地面上,直攪成一片的泥濘。
然而隨著要強行渡河的軍旅與北面早已嚴陣以待的牙軍展開激戰,王滿渡一隅的水畔地面上很快便鋪滿了一片片猩紅的血濘。
暴雨臨頭,大批反軍士卒卻也只得發出聲嘶力竭的喊殺聲,踩在泥土中踟躕舉步的往前衝殺。迎著因雨水極大而威力大減的箭簇雖然能衝殺至對面敵軍陣前,很快雙方軍卒在泥濘中廝殺扭打在一處,不住的有屍首重重倒地,激得泥水飛濺。早已是體虛力乏的反軍部曲,無論如何卻也很難沖垮對方的陣勢。
黃巢大軍從宛丘城前頹然敗退,果然也試圖轉向攻打朱溫的根據地汴州。然而汴、陳二州之間道路通達,朱溫及時揮軍返至汴水集以北排開陣勢,也徹底阻礙住了黃巢大軍北往的勢頭。
人頭捲動的戰陣當中,奉命與前陣廝殺的宣武軍都押衙丁會,也與參與到了前陣的廝殺當中,但見他手中使得那口長刀被使得舉重若輕,寒芒電光接連席捲而去,周身十步以內的距離之內,便是腥熱的鮮血四下裡激濺飈射!
暴雨傾盆,無數水珠砸落在戰團一側的騎軍盔甲之上,發出密集的勁響聲,隨即順著衣甲簌簌流淌而下。位於這一撥騎陣的箭頭鋒尖處,被雨珠澆蓋而生出一層霧氣的渾鐵兜鍪下沿,露出的那隊招子也滿是殺機煞氣。
隨著所部牙校一聲厲喝,當日與李天衢也曾有過一面之緣的宣武軍騎兵伍長氏叔琮雙腿一夾,胯下軍騎如風一般疾竄而出,由他一馬當先所處的騎陣從斜側驟然殺出,猶如一把鋒利的尖刀,直要向反軍軍陣的軟肋處捅去!
手中長刀也是如電閃一般的猛劈出去,氏叔琮一刀下去,直卸掉前方一名騎將的右肩。他催騎繼續疾突猛進,眼見周圍的敵軍在他的攻勢之下身上鮮血暴湧而出,先後撲倒在地,氏叔琮本來漠然冷峻的面色,也終於顯露出一抹猙獰的笑意。
按李天衢想來,按史載這氏叔琮壯勇沉毅、膽力過人,受提拔重用之後作戰又極具魄力。然而他肯奉朱溫密旨,做下主持弒殺唐廷皇帝這等行徑...想必這氏叔琮眼下雖然低調毫不張揚,但已經磨熬到了這般的年紀,他為了儘快能獲得朱溫的認可重用,想必心中一直有團火在燃燒著,為了出人頭地也是什麼事都能做得出來。
數百騎軍疾馳衝殺,馬蹄濺起一團團的泥點,與激射的鮮血混雜在一處,廝殺哀呼之聲也是交相錯雜。廝殺的陣仗變得愈發激烈,宣武軍方面部曲正要在王滿渡水畔邊殺得個痛快,對於黃巢反軍而言,似乎這已不像是一場急於要渡河北進的戰事,卻是一場針對己方的血腥屠戮,眼見便要拉開帷幕!
王滿渡南隅,反軍主陣當中,如今官居偽齊內樞密使的反軍大將李讜面沉如水。因大雨滂沱,他依稀聽見在嘩嘩瀝瀝的雨聲中,從北岸一端隱隱的有喊殺聲穿來,天空中傾斜下來無數道銀絲,目所能及之處也盡是一片的雨霧朦朧......
雖然觀望對岸戰事瞧得不算十分真切,但李讜也很清楚朱溫揮軍襲至得及時,恐怕今番王滿渡渡水戰事終究難以成事,如此也很難對宣武軍汴州地界構成有效的軍事威脅。
前方不遠處的渡河口處,大批軍卒在所部將官的威逼喝令下,仍在拼力搶渡。那些渾身泥濘,狼狽疲乏計程車卒結成零零散散的陣列匯聚在渡口處,或是正在盡力蒐羅木植紮成排筏,或是倉促的又搭建起三五座浮橋試圖往北岸增援過去。
然而嘗試強渡的反軍部曲大多舉步維艱,浮橋上推推搡搡著不時有士卒跌落進水勢愈發洶湧的汴水當中。這段時日接連敗陣,軍心士氣極度萎靡,於王滿渡又遭逢這一場硬仗,很明顯諸部反軍很難再被調動起亡命廝拼的戰意,戰事越是吃緊,指揮各支部曲便越顯得失靈混亂了起來。
如今也只有硬著頭皮上,可是李讜深知自從黃巢執意攻打陳州,而致使諸部軍旅身陷於泥潭當中,直到引出諸部藩鎮出兵前來,反軍的氣運聲勢便已是陡轉直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