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家這不是想多瞭解你一些嘛,雖然時機挑的不太好——你看我現在這個樣子,也不知道憐香惜玉……”
她忽然兩眼一翻,身體挺得像條凍僵的魚。腹部隆起的面板下面,似有什麼東西在激烈蛹動。
娜塔莎皺了皺眉,她從未見過這樣的情況。
“很疼嗎?”
“要不你來試試?”
她伸出一條胳膊放在她嘴邊:“實在疼的話,你可以咬著。”
“你這麼……好……我怎麼捨得?”
“少來,不咬你就自己忍著吧。”
路西法又開始呻吟,那悠長而喑啞的低喘猶如瀕死之人的呼救,又像是被綁在火刑柱上的女巫最後的詛咒。
她像是要把自己的心給嘔出來,鮮血淋漓的,連同那個不肯降生的孩子一起。她被折磨煩了,想用這種自毀的方式,來給這具承受苦難的身體求得片刻安寧。
連娜塔莎都有些不忍看下去,就在幾分鐘以前,她還以為自己會很享受看她受苦。
漫長的陣痛過後,路西法脫力一般躺在地上,兩眼發直,四肢如海星一般放射開來。娜塔莎隱隱有種不安的感覺——生孩子不應該是這樣的。
她一邊輕輕為她拭去額頭和頸間的汗,一邊用一種極溫柔的語氣沉著地說:
“我曾經為我的親姐姐接生,那大概是兩輩子以前的事了。我姐夫在出任務,他也是間諜,我姐姐忽然要生了,家裡只有我一個人。那時候我只有十五歲,剛來例假的小姑娘,看到她羊水破了,立刻慌了手腳。
“因為姐夫的工作,我們住在偏僻的遠郊,一棟安全屋裡。我們爸媽死的早,對我來說,姐姐就像母親一樣。她要生了,我跑到外面去叫人,可那是安全屋啊,根本沒人知道我們的地址,為了保障安全,室內甚至不通電話,一個人也找不到。
“我姐姐叫我別找了,讓我幫她接生。可是我哪裡敢?她笑著告訴我:沒關系,這事她也是第一次,萬一失敗了也沒事,她和姐夫還會有別的孩子。她當時沒告訴我,萬一失敗,她也可能會死,但她為了安慰我,什麼都沒說……”
路西法歪著頭,安靜地聽她說話,身體逐漸松泛下來,似乎被她的故事吸引,暫時忘記了疼痛。
“後來呢?”
“後來我就手忙腳亂地幫她接生,用一盆熱水和一把剪刀。我完全不知道怎麼做,就聽著她的指令,她讓我幹什麼我就幹什麼。最後孩子生出來了,麵皮紅彤彤的,很健康,我們給他取名米沙,那是我們父親的名字。”
她沒有接著往下說,因為結局不怎麼吉利。米沙在三歲的時候沒了,是由於她當時的操作失誤,導致這孩子吸入太多羊水,肺部出了問題。米沙死的那天,她剛得到自己特工生涯的第一樁任務,可等她執行完任務平安歸來,才發現死去的不只有米沙,還有姐姐和姐夫。他們在醫院中最後陪伴米沙的那段日子,姐夫身份暴露,安全屋被夷為平地,他們都沒活下來。
當時局勢緊張,根據組織的規定,死去的特工不能設墓碑,不能辦葬禮。姐姐和姐夫就像被從世界上徹底抹去了一樣,一點痕跡也沒留下。
而米沙,本來是可以成為那個痕跡的……
娜塔莎的助産師資格是後來她自學的,她找了個有經驗的産婆,鞍前馬後跟了她整整三個月。她不希望自己再遇到這樣的情況時,會像當年幫助姐姐一樣束手無策。
她把故事的後半段留了下來,只希望講出來的那部分,能給黑爾女王一些寬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