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熄燈(10) (1 / 5)

熄燈10)

就是從約阿施那裡,崔斯坦第一次知曉了祂的名諱——

約書亞。

從此這串字元便像對他有了魔力,時常縈繞在舌尖,反複念誦,彷彿是一句具有神奇功能的密語,又像一首典雅動人的詩篇,字字珠璣。

先知兌現了他的承諾,將自己的全部學識一點一點傾囊相授。作為回報,崔斯坦會幫他料理一些農活,做點灑掃家務,喂喂家禽牲口,幾乎將先知家裡的雜務一手包圓。不過他婉拒了先知提供給他的屋簷,而是回到大街上,找到以卡巴為首的那夥流浪兒的窩棚,友好地詢問自己可否住在他們中間。鑒於他並沒有向治安官告發自己的行徑,雖十分不情願,但卡巴還是自知理虧地點了頭。

崔斯坦白天在先知家忙碌,夜晚就回窩棚睡覺。

約阿施每日向門徒佈道講經,都允許崔斯坦旁聽,盡管他並非自己的門徒,而且年紀尚幼,是否能領會那些深意還有待考察。

不過崔斯坦很聰明,也很勤奮,思維跳脫,經常能問出一些讓老先知啞口無言的問題。比如有一次,約阿施在佈道時講到,只有示劍人信奉的白神才是真神,周邊其他城鎮和區域信奉的諸如“天主”、“安拉”、“聖子”、“創世主”等等都是偽神,是異教。佈道結束後,崔斯坦就悄悄地問:“老師,您說諸如‘天主’、‘安拉’、‘聖子’、‘創世主’等都是偽神,可我卻聽說,這些地區信奉的也是一神教,而且他們的教義經典也都和我們大致類似,甚至教理和祭祀程式也大同小異,只是在一些細枝末節上有微小分歧。有沒有可能我們信奉的其實是同一位神祇?只不過是不同地區對祂的稱呼不同罷了?”

先知氣得臉都綠了:“對教義的理解能有差池嗎?一點都不能!否則連祂的意圖都不能領會清楚,還有什麼臉面跪拜在祂面前?”

“可我真就感覺都是一些無傷大雅的細節,比如:究竟是否存在‘聖子’?是祂本人,還只是祂的一個分身?哪一位先知才是最得祂心意的門徒?我們究竟應該服從對教理的哪一種闡釋……這些真的重要嗎?”

約阿施:“……”

這一次提問的結果,是崔斯坦被老先知舉著掃帚追打出兩條街。從此以後,他再也不敢拿這些自己腦袋裡冒出來莫名其妙的疑惑去打擾他老人家。

當然,不僅是約阿施,崔斯坦也會去別的先知家串門,任何人的佈道他都會擠進人群聽一耳朵,只是從未不假思索地全盤接受某一位先知的見解,連對約阿施也不會,因此他從未真正成為誰的門徒。

他在心裡告訴自己,他只做神的門徒。

唯有一個習慣他從未改變,那就是每當一天結束,夜幕低垂,聖所裡空空蕩蕩,唯有月色傾下的一片清輝拜伏在孤寂的約幕之前。他會走進去,跪在石板上,將自己一天的見聞喁喁講述。

崔斯坦九歲那年的五旬節,他在街上遇到了自己兩位同父異母的兄長,只是當時他並不知道。

五旬節是示劍人慶祝小麥豐收的傳統節日,這一日會舉行慶典,向白神獻祭用今年收成的新鮮小麥做出的第一批麥餅。祭祀儀式當然由先知主持,家家戶戶獻上自己家裡做的麥餅,由先知敬奉給神明的使者“基路伯”——後來被我們稱為“初代天使”,因當時只有祂們七位,所以就不存在什麼“初代”、“新生代”——再用雕工精美的銀壺為祂們斟上美酒,盛情款待一番,最後送祂們迴天上。五旬節當天,大多數人家都會用鮮花裝點自己的門廊和房舍,姑娘們會穿上自己最漂亮的衣裙,示劍城內一派花團錦簇、明媚鮮妍。

那一日,崔斯坦剛從祭祀慶典上打完下手,左手扛著一隻草紮的“基路伯”——典禮上的“基路伯”當然是假的,畢竟神的使者不會輕易光顧——右手拎著銀壺,抄近道準備放回谷倉,來年再用。兩名衣飾華麗的少年從他身旁經過,年紀較他稍長,在街上倉皇奪路。

在他們的身後,一群手持棍棒的教徒一邊追襲,一邊朝他們扔石塊,嘴裡喊著“背誓之人的雜種”、“謀害聖嬰的兇手”、“招致災禍的小崽子”雲雲。

當時有一種狂熱,叫“宗教狂熱”。

其實示劍城裡早就流傳著一種說法,亞伯蘭稱士師從未得到過白神的祝福。這當然不是約阿施放出去的,雖然他心中對此事的看法與傳言一致,但他畢竟不是這種會出賣朋友的人。

事情的起因是某天一位牧民在山頂放羊,從天而降的驚雷劈死了兩頭山羊。在那隆隆的雷聲中,牧民彷彿聽見神明之怒在滾動低語,嚇得他趕緊跑回家,將這件事告訴了自己的鄰居,於是一傳十,十傳百。沒過幾日,在另一座山頭上,另一位牧民的羊群忽然染病,接二連三地死去。聯系起之前聽說的羊被雷劈死的訊息,牧民感到,一定是士師違背了白神與人類訂立的《約法》中那句“不可崇拜偶像,不可擁立君王”,惹得祂不高興,正在用這種方法給出神喻。

其他牧民也擔心自己的羊群遭殃,紛紛站出來支援。他們一起用木板車將因疫病死去的羊屍拉到士師宮門口,傾倒在那兒,一時蚊蠅肆虐,惡臭撲鼻。

亞伯蘭雖然心中有鬼,但畢竟不能僅憑別人一句話就斷定那些死羊是神明旨意。他派自己的僕人將那些羊屍運出城外填埋,並給予了兩位蒙受財産損失的牧民豐厚到難以拒絕的補償。

接下來,事情的走向便慢慢玄幻起來。一名妓女夜間突然從恩客身旁坐起,高叫著自己聽到了白神的聲音,決定從良。不再從事這種為神明唾棄的職業後,她竟老老實實嫁了一位喪偶的馬夫,過起了相夫教子的日子。六個月後,她産下了一個不知道爹是誰的孩子,可她卻堅稱,這個孩子就是當年被士師獻祭掉的那個嬰兒轉世。

自此,她便天天抱著“聖嬰”去士師宮門口靜坐,似乎鐵了心要讓亞伯蘭認她們母子。亞伯蘭自然不會答應,盡管他的良心讓他自從成為士師以後幾乎對所有前來尋求幫助的人有求必應,但他也知道,這個女人的訴求自己無法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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