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熄燈(7) (1 / 3)

熄燈7)

起初,祂的確是以真面目示人。

但當人類一而再再而三地叫祂失望後,祂便只對人群中自己選定的先知顯聖,再後來,有一些先知貪慕權力,曲解祂的旨意,祂索性誰也不見。又授意可信之人建立聖所,內設約幕,自己躲進約幕後面,聆聽那些或有禮、或無理的請求。

祂是一位眼不著砂的父神,祂不知道該如何教化這批頑鈍的子民,他們不像祂的天使那樣純潔高貴,有渾然天成的優雅與品德,也不像祂的弟弟那般狡黠聰慧,體魄強健力拔河山。祂試過恩威並施,雷霆雨露,但雷霆會讓他們喪命,雨露則令他們忘本。

那段日子過得十分痛苦,每天都在自我懷疑,當初創造這些人類的決定是否正確?每每坐在約幕背後,聽到那些恬不知恥、貪得無厭的請願,祂強壓下自己再發一次大洪水,將這種寄生蟲一樣的物種一勞永逸地從世界上抹除幹淨的沖動,一次又一次地說服自己,再等等,再給他們一次機會。

直到一日,祂的一位先知走進了約幕。

先知名叫亞伯蘭,年紀大約三十出頭,長著一張忠厚端方的臉,長眉毛,厚嘴唇,黑色的卷發濃密地盤踞頭頂,顯得英姿蓬勃、年富力強。他一直都是祂比較喜愛的先知之一,只是和當時所有人一樣從未有幸得見神的真容。

亞伯蘭懷裡抱著他的小兒子,昨天才剛剛出生。他現在共有三個兒子,長子以實瑪利,次子以撒,均為發妻所出,但發妻分娩次子時難産,從此喪失生育能力,也使以撒落下了身體孱弱的病根。

他又娶了妻子年輕貌美的貼身侍婢為妾,為他誕下第三個兒子,名字還未來得及取,以撒便又病了,病勢沉重,醫士說,他可能熬不過今晚。

亞伯蘭抱著小兒子,跪在約幕前,十分誠心地為以撒的健康祈禱。他先是陳述了自己這些年為鄉裡做過的好事,諸如:向門前路過的乞丐施恩、下雨天幫瞎眼老漢收麥子、替寡婦母子找回走失的山羊等,接著又再三發誓保證,自己會永遠遵照神的旨意行事,必不敢有半分偏離……

末了,他忽然將懷中赤身裸體的小嬰兒置於高高的祭壇上,伏下身,深深行了個大禮。

“光輝的約書亞啊!我將此子獻於您,願您保佑我的次子以撒,早日康複,身體強健,無災無病。”

約幕前有火盆,供前來祈願的人獻上燔祭,多數時候是牲畜,偶爾也會有錢兩黃金。

但這位憂心忡忡的父親奉上的卻是自己的兒子。他把幼子從祭壇上抱下,最後一次摟在懷中,用手指逗他歡笑,低頭在額上親吻一下。

而後,他雙手託著他,放入火中。

“給我吧!”

一雙手自約幕後伸出,從亞伯蘭手中接下嬰兒,迅疾地消失不見。

先知愣住了,忙再一次倒伏於地,也不敢冒然抬頭窺探神顏,更不敢掀起約幕尋找幼子去向,只好就這樣戰戰兢兢地跪著,額頭貼著冰冷堅硬的地面。

過了半晌,又有聲音自約幕後傳出,那聲音空靈悠遠,仿若來自天上,又似乎近在咫尺:“亞伯蘭,回去吧!你的次子現已康複,他會健康地活過許多個年頭,成為一名身體強壯的青年。”

亞伯蘭千恩萬謝,他一步三叩首地走出聖所。剛踏出帳門,他便高舉雙手向路人宣告:“萬軍的白神向我顯聖啦!”

“什麼?白神已經有多久沒向人類顯聖了?”

“大概有一兩百年了吧!”

“瞎說,我前幾天還在另一個村子聽到有人見過祂。”

“那是個招搖撞騙的騙子。現在遍地都是這樣的人,只要一口咬定神明向自己顯聖,就會被村裡推為先知。”

“你不會也是騙人的吧?”

“拿出證據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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