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當她睜大眼睛好好看著踏步進來的女人的臉時,她忽然覺得,夫君已是良善之輩。
她被喂下的毒藥藥性極強,她的口舌至今無力麻痺,竭力抖動雙唇,撐死狼狽地擠出三隻字眼,聲如蚊蚋:“魏……鬱……春……”
魏鬱春可能這輩子都想不到,當年在魏瀾清臉上看到的縱傲之色會出現在自己的面龐上。
可她的處境到底還是悽涼些,她雙目紅得彷彿要頃刻爆裂,屋內所有的紅燭加起來,烈焰的溫度也遠不及她眼底燃燒的憤怒。
她眸子清冷,傲骨挺立,她深吸一口氣,望著不能自理的魏瀾清,竟是彎開唇獰笑起來。
“咎由自取。”
“惡鬼作孽。”
她每走一步便多說一句話,聲線從平靜變得冰冷,最後已是咬牙切齒。
“血債血償!”
魏瀾清就這樣看著身前這個素衣翩翩又形容瘋狂的女人,離自己越來越近。在她噩夢中出現過無限次的面龐,居然真的這樣活生生出現在了眼前。她懷疑自己還在做夢,可眼淚卻止不住掉落,嘴裡不求饒,反而得寸進尺,如同狗吠:“賤……人!賤……人!!!嗚嗚嗚……啊啊啊!!!”
每次噩夢,她都是用這般惡毒的話驅趕惡鬼,可真的有惡鬼嗎?多是被人惡意害死後死不瞑目的可憐人罷了。死人不得書寫真話,任由地獄之上、頭自己可憐,說自己無奈,說自己溫良賢淑……可笑可笑!
不同於旁人,她回來了,是老天爺成全了她,或者說……是她那九泉之下含冤而死的可憐母親成全了她。
她哀怨不已,只是喃喃:“娘……女兒來給你報仇了……我不會讓你失望的……”
魏鬱春攥著袖,竟從中掏出一把利刃,她積壓太久的怨憤如同火山爆發,她何來理智可言?
魏瀾清還在啞聲嚷嚷:“……鬼……是鬼!”
“青天白日,我看人比人,更似鬼。”
聞言,魏鬱春囁嚅著白裂的唇瓣,蒼白道。
話語伴風而動,低語嘶吼,她身後的風好像越來越大,好像有什麼東西在無形中推著她往前走,可她身後什麼都沒有,也許是看不見的亡魂……也許是母親。她淚眼婆娑,嘴邊卻還是笑著的。
魏瀾清終於認清現實,眼前的“惡鬼”乃是她不可驅趕之物,她拼命蠕動嗓子,卻一點求救聲都發不出,頂多似個病獸一般無力撕咬:“嗚嗚……啊啊……嗚啊……”
魏鬱春笑著哭,哭著又笑,詰問她:“我回來了,姐姐,你高興嗎?我很高興。你呢?”
她的刀刃已經逼近魏瀾清那張姣好光潔的面容。
刀光閃爍,魏鬱春便又低聲諷刺她:“你知道嗎,當年,你拿匕首活剮了我的臉,很疼,很疼……我很懦弱,不懂回擊,不知回擊,可回想起來,怨憤積胸,倒是快把自己逼成一具怨婦兇屍,危害人間了。我不能那麼做,因為我比你有良心,所以便只能苦了姐姐先受了這次回擊了。”
她目露兇色,這等表情已是她換好的那張清亮溫良的面容無法包容住的了,二者若水火,不相容,所以她的臉便看起來越來越陰鷙扭曲,萬分恐怖。她忘記了何為膽怯,只知道手上的刀刃愈來愈鋒利,眼前女人的臉越來越血腥,女人痛得失聲痛苦,可她又偏偏彎不下腰,也躲避不了攻擊。
魏鬱春突然很感謝關昀洲為她提前做好了這些準備。
她手中的力度控制地很好,會讓魏瀾清感到痛不欲生,卻又不會令她痛昏死過去。光潔的面容不複存在,一隻只醜陋的血窟窿遍佈其上,醜……當真是醜,醜得引人發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