壯大的男人“噗通”一聲倒地,滿口鮮血,望著他寄予厚望的“財路”,死不瞑目。
董五郎先是聽到“分利一半”,心癢癢才把他帶上路的。結果走著走著,人心就止不住了,越來越貪,一半哪裡夠?他何不殺了人,搶了腰牌自己當上董十郎——洞市的董郎不靠臉認人,皆靠商單的買賣記錄認人,只要把別人的腰牌奪走,那人不再是董郎,交易定是非他莫屬。
關闍彥早就受夠他了,對此全不在意,猛然一踢腿,屍體便滾得遠遠的。
他冷哼一聲:“貪成這樣,當真是不見棺材不落淚。”
那深藏在棚裡頭的老嫗聽到動靜,嚇得“啊嗚啊嗚”叫了幾聲,可惜她老得離譜,一口的牙掉得幹幹淨淨,那恐慌的嚎叫聽起來倒像是那路野風鑽著門縫的“呼呼”聲。
關闍彥一個躍身,踩著傳著異香的花圃,三兩步就跳到了老嫗的眼前。
老嫗甚至都沒來得及眨眼,就抓耳撓腮哭起來:“我的花!我的花!我的花啊!嗚嗚嗚啊啊啊啊!”
關闍彥只覺得躁耳,時間又緊,他哪有功夫在這裡跟此人糾纏?他果斷把寒氣逼人的冷劍懸到了老嫗的脖子上:“最近把龍骨香買斷貨的人是何人?”
老嫗聽他言辭犀利,下意識哀嚎:“你是官府的!朝廷的人?!”
估計是被陶司直的壯舉嚇出了陰影。不過也正是因為陶司直,他才知道洞市裡的人做生意都會留一本黑賬簿,裡頭會一一記載對應不同商單的賣家跟中間人董郎,唯有真正的買家不留姓名。
他看到老嫗恐慌至極,索性將計就計:“知道就好。待會配合我抓人,聽到沒有!”
老嫗期期艾艾:“是……是是,大人。”
關闍彥管此老嫗要來了近半年來交易的黑賬簿,果不其然,在上頭找到了董十郎購入龍骨香的記錄——“晉元六十一年,槐夏四月十六日,買家董十郎,賣家戎香嬤嬤,交易十屜龍骨香,定金八匹披浪雲錦、八匹懸金絲錦緞、鑲紅金蟾、鳴玉翡翠瓔珞、南海鑲珠飛銅胎香粉盒、上等靈露松脂……以此買斷所有龍骨香近五十年,洞市五十年內不可再製此香。”
定金後跟著的寶貝數不勝數,莫說是五十年,買斷再名貴的香料一百年都綽綽有餘了。令人還感到奇怪的是,這些寶貝皆是些貴女才會用得上的閨閣用品,金釵銀篦、香粉胭脂等等叫人目不暇接。
他第一是先懷疑,買下龍骨香的幕後人應當是個家底很充足的貴女。
第二懷疑的是,一屜龍骨香少則能裝夠二十來瓶香瓶,此香又不能儲存太久時間,買家買下如此龐大的數量不可能是都為己所用,更多的是為了直接切斷任何人追溯他的機會。
要不然他何必多此一舉,逼著老嫗五十年內不可再製此異香?
五十年……呵呵,這老得不能再老的老太婆早就入土為安了。異香不再,五十年內無人傳承,這是要龍骨香徹底滅絕了。
這買手倒是警惕,且不論有沒有能發現洞市,便是發現了也難以找到這些線索。可惜,他想不到自己早就遣走的劉春盛還是被人找到了,龍骨香的遺骸也沒逃得過搜查。這世上怎麼可能會有不透風的牆呢?
關闍彥攥著老嫗不放,先問她:“龍骨香出自你手,可知買走的人都用來做什麼?”
老嫗的眼渾濁不已,此時已經被同樣渾濁的淚湯浸滿了,看起來甚是可憐,若不是章念早已提醒洞市瘋子的秉性,再雷厲風行的人見了,估計都會騙得底褲不剩。
老嫗顫顫慄慄:“我只會做香,不管這些!你得去問董十郎才行!”
他又換了個問題:“這些定金為何都是些女人喜好用的東西,裡頭的松脂又在何處?”
老嫗痛哭:“大人,董郎都是八分利,我一個老婆子就只留了些實用的銀子,其餘的可都在董十郎那頭了!”
看來這董十郎是非抓來不可了。
關闍彥暗忖起來:“十日之期方至,所有在外的董郎都會回到洞市,在這種時候要把他招回來的並不費事,只需要這老嫗揚言打破買約,繼續制香賣香,必會引來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