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不能要求每個人都和您一樣,可以坦然接受既定的命運,對麼?您還真是高尚。”元歲僵硬地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說實話,我還是很難想象我們究竟是怎麼透過一些縹緲的證據推測到這一步的……”
“這和高尚沒有什麼關係。每個人的道德標準原本就只是用來約束自己的東西。”
“您是在同情他麼?”元歲複雜的目光在凌夙誠臉上逡巡。
“他以前從沒有把這些足以喚起多數人同情的經歷告訴你。”凌夙誠很認真地跟著她點了點頭,“現在也並沒有嘗試利用你對他的感情來推動計劃。就這兩點來看,他至少並沒有因為童年的經歷產生某種人格上的扭曲,達成目的的手段也並不卑劣。”
“目的?”彷彿是被提醒了什麼,元歲突然問到,“您覺得他做這些事情的目的是什麼?報復船內?”
“我還不知道。但是從你的反應來看,或許沒這麼簡單吧。”
“因為他曾經教會我的最重要的東西,就是人永遠只能往前看。”元歲將身體的重心放在了傾斜的牆面上,雙手託著臉嘆了口氣,“其實他在我心裡一直還算是個活得挺積極的人——”
音調古怪地拐了個彎,元歲只覺得身體一輕,整個人都被一股外力高高拋了起來。
脫手的光源很快滾進了某一堆雜物之中,她近乎垂直地面朝漆黑一片的側方下墜。
船在加速下沉!她終於反應過來了。在這樣全面進水的情況下,船身根本沒有什麼平衡可言。自己就像一件兒輕飄飄的衣服,正身不由己地跟著這個即將徹底報廢的巨型滾筒洗衣機一起體驗左搖右晃的脫水環節。
連尖叫一聲求救的時間都沒留給她。眼睛接收到一束搖晃著的、極其明亮的光芒的瞬間,元歲隱約看見一些和她一起被拋了起來的雜物一個突兀的急剎車,就此懸停在了半空之中。
下一秒,元歲只覺得自己被一雙稍微偏涼的手用力往後一拽,一個高大的物體瞬間借力在空中轉了個小彎兒,直直擋在了她的面前,精準地卸下了足以讓她全身大面積骨折的衝擊力,在她狠狠撞上地面——又或者說是從前的“天花板”之前,充當了減震的人肉靠墊。
清脆的碎裂聲。她猜測自己是碰巧砸到了什麼東西上邊。一些細小的、冷冰冰的小零件擦著她的臉飛了出去,元歲下意識地往上昂了昂脖子,很快卻被一股大力重新按了下來。
一個冷冷清清的聲音貼著她咳嗽了一下,元歲覺得自己甚至感受到了另一個人胸口的震動。
“……先別亂動。”凌夙誠從滿地的玻璃碎片之中抽出手,繞過面前這個還有點發抖的女孩兒,將一根離她的後腦勺極近的尖銳金屬棍兒掰成了兩段兒。
“老老老大!”元歲只結巴了一下,瞬間用線繩就近抓出了一個還沒磕壞的手電筒,捏在手心四處胡亂的照了照。
凌夙誠眯著眼睛抬起滿是血痕的手,擋了擋突如其來的強光,同時操縱能力,讓所有可能會造成外傷的雜物都飄了起來。
這種場面其實有點奇怪,元歲覺得自己就像是太空艙中的宇航員。
“好像是二層某一整片區域的樓板斷了,我聽到了一點點聲音。”他往後挪了挪,儘量與元歲保持一個不至於臉貼著臉的距離,“地面沉降你聽說過麼?大概就是這樣,現在船體換了一個傾斜的方向。剛才的翻轉發生的太快,我沒來得及讓你我也停下來。”
鹹味兒的流水從他們的身邊經過。元歲晃了晃仍有些暈暈乎乎的腦袋,撐著地板勉強翻了個身,很快回頭伸出手,大概是想拉凌夙誠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