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刀“剪風”。沒有什麼赫赫威名流傳於江湖,只有無數死去的前任主人的祝福與威嚴始終纏繞在刃上。關於它的傳說只有一個——生死關頭,這把以鋒利得可以削鐵如泥而著稱的刀刃會如同最忠誠的夥伴那樣,化作持刀者最後的盾牌。
前任主人姜伯楠,曾在被洞穿心臟的情況下最後一次擲出了它,將那名船內的背叛者死死釘在了冰冷的合金牆壁上。
韓越眯著的眼睛之中彷彿有火苗跳動。他全然不理會受傷的肩膀,只單手緩緩轉動著手中的斷刀。
這把刀終於在今日自證名不虛傳。子彈本該鑽進韓越的心窩而不是肩膀。而“剪風”,或者說前任主人口中的“老大哥”,以折斷的代價生生彈偏了子彈,救了韓越一命。
“看來你是沒有機會賠了……”韓越的吐字悠悠,隨後扔下機槍手的屍體,將斷刀插回身後,拔出了肋差“乘月”。
很少有人可以有幸看到他此刻臉上的猙獰表情。韓越轉了轉脖子,依次掃過寥寥幾名倖存者,最後將目光投向一直縮在遠處圍觀的任世景。
“我現在很生氣。你們要倒黴了。”韓越很少這麼一本正經地說出威脅的話。
任世景定定地看了他一會兒,隨後稀稀拉拉地鼓了鼓掌,稱讚到:“果然是名不虛傳。”
“等你死了之後,會在地底下被一個更厲害的追著攆的。”
任世景遠遠地看著他的傷處,突然悶悶地笑了一聲,又說到:“不如這樣吧。現在你我都傷著,我也不忍心讓幾個剩下的兄弟送命了。咱們公平一點,在你最擅長的‘冷兵器’上切磋一番,如何?”
韓越緩緩地打量了一下這個起碼有兩米三的壯漢,假笑了一聲,回答到:“咱倆可不是一個重量級的呀,這樣我很吃虧的。”
“我以為您會不把我放在眼裡呢。”
“我確實沒把你放在眼裡。”韓越伏地身體,又突然暴起,一腳踹在打算開黑槍的一名敵人身上,隨後單手拽起那人的領子,冷笑著說到,“不過面對你這樣的小人,我還是得小心一些的。”
“都把槍扔了吧。”任世景帶頭將手裡的手槍扔到一邊,從背後拔出長刀,一臉躍躍欲試地說到,“讓我好好領教領教。”
樹林深處,纖細的女孩兒吃力地扛著傷員,在樹枝之間接連跳躍。
年輕人擦拭著瞄準鏡上的雨水,趴伏在灌木之間。
“黎先生,我們正在支援任隊長的路上,請您放心。”耳機裡的聲音不太清晰,大概是雷雨影響了訊號。
“收到,還沒有聯絡上露曉嗎?”儘管知道女孩兒並沒有獲得任何聽覺上的加強,他還是壓低聲音詢問。
“抱歉,目前還沒有……恐怕……”對方言辭閃爍。黎然知道很多人都誤解了他和露曉之間的關係,在背地裡稱這個十來歲的小姑娘為“黎先生的女孩兒”。
“知道了,再聯絡。”黎然切斷通訊。
不遠處的元歲似乎終於有些支援不住,弓著腰停在一處枝椏之上,似乎是在喘息。
黎然靜靜地看著那個小小的人影,緩緩抬起槍口。
瞄準鏡內,女孩兒的輪廓終於變得清晰起來。首先是那雙靈動卻又疲倦、似乎永遠縈繞著一層霧氣的眼睛,然後是和她整體氣質不太相符的、稍顯幼稚的圓臉頰,接著是因為溼透而顯得更加烏黑的頭髮。
狂風吹過,黎然的目光最後集中在了那根勉強飄起來的溼噠噠的暗紅髮帶上,足足停滯了五秒之後,輕輕嘆了口氣。
瞄準鏡內的元歲緊咬著嘴唇,眼睛裡是經年不變的倔勁。整個世界似乎突然被按下了靜音鍵,元歲的一舉一動都像是老電影裡的慢動作一樣。黎然看著她從裙子上扯了一塊兒布,馬虎地將疑似磨破的光腳丫包裹起來,又煩躁地動了動嘴皮子,最終直起身來,在暴雨中漸漸遠去。
“你長大啦。”他輕聲說。
黎然閉著眼睛抬起頭,臉上依稀是個笑著的表情,迎接暴雨的沖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