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漁看了看,應該是新抄寫的,有部分內容應該是涉密,沒有寫出來,不過整體看,除了對日本日化市場的分析外,還是一份非常不錯外資工廠建設和管理流程,而後者一向是夏國引進裝置的軟肋。
——很多工廠引進了裝置,卻沒有相應的管理,導致最後根本達不到預期。
周漁就跟錢明說了一聲:“幫我說聲謝謝。”
錢明小聲說:“他肯定老高興呢,就是奇奇怪怪的,說什麼不肯自己來,每次還得找個中間人。”
當然,除了業內,還有好多不是業內的,譬如西山省農機廠之類的,人家就說:“我們不是日化行業的,不懂日化。不過,我們引進過裝置啊,我跟你說,坑老多呢!”
這感嘆一出,周漁隔著電話都能聽出其中的愁苦。
果不其然,一開講,那真是一件件一樁樁都是血淚經驗,什麼條款不嚴謹被騙——“我們省的油脂廠進了一套榨油裝置,是德國的,結果運回來一看,裝置重量不夠,偷工減料不說,連産油量都差一半,外加多種裝置是壞的。”
“本來商檢局想要幫助索賠,一看條款一點可能性都沒有,他們的裝置是從幾個國家拼湊的,條款上寫的是在法國瑞士以及賣方選擇的多個國家制作,符合合同。”
“他們的仲裁條款規定,只有賣方檢驗員的檢驗結果對雙方都有約束作用,導致我們很難追責。”
“他們還喜歡用延期計息的現彙付款,不管裝置有沒有問題,到期就得付錢,否則就違約了。”
“還有其他的很多,譬如沒有檢驗外商資質和信用,買回來的裝置是工業垃圾的等等,你們一定要小心。”
一時間,周漁電話不斷,大家手上的資料越來越多,周漁忙碌直接住在了南州不回家,林巧慧帶著周朵給周漁送餃子,就瞧著他們跟陀螺似得。
周朵翻了翻這些在其他廠子都可遇不可求的資料,再瞧瞧姐姐這忙碌勁兒,吃驚地問:“我姐人緣這麼好啊!”
範廣西這兩天都在跟著研究呢,一想到華美日化將要擁有一座現代化的洗衣粉工廠,他就興奮得根本睡不著覺。
但人的精神可以興奮,身體是絕對承受不住的,所以他這兩天整個人都處於一種分裂狀態,看起來蔫兒了吧唧,幹起活來興奮異常。
這會兒周朵問,範廣西瞪著兩個大大的黑眼圈,聲音裡都帶著亢奮,話比平時多多了:“那當然,都說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都說同行是冤家,可週總這一路卻不是這麼過來的,那是能幫就幫,能拉一把就拉一把。”
“都當了廠長了,除非心黑,否則哪個不是聰明人,他們心裡都明鏡一樣,周總這樣的朋友可遇不可求,而交朋友最重要的不就是,你幫幫我,我幫幫你嗎?我跟你說,我猜測,他們早就等著機會呢,就是周總一直不需要,這不一有機會,哎呀,趕緊來!”
“你不知道,這幾天來了多少電話……”
等著周漁掛了電話出來,周朵還小聲跟她說呢:“我原先沒發現範廠長這麼能說,每次他都挺嚴肅的。”
周漁忍著笑小聲說:“好幾天了,應該快好了!”
然後當天就應驗了,大概是好幾天不合眼,家裡人實在擔心,幹脆晚上三個姑娘非要跟他喝頓酒,說是慶祝一下。範廠長成為了華美總廠廠長——洗衣粉生産線佔地不小,周漁和商務廳商量過後,還是準備在旁邊不遠處興建二廠,所以,以後華美日化就有兩個分廠了。
範廣西自然不能拒絕,三杯二鍋頭下肚,直接醉了,哭著喊:“我何德何能!我一定好好幹!”
他就住在南州肥皂廠的家屬院,鄰居們牆挨著牆,一點動靜都聽得見,第二天這話自然傳到了周漁這裡,周漁嘆口氣,等著第三天範廣西醒了酒回來上班,周漁就交給了他新事情:“國內考察,我們一起去。出國考察,你帶隊吧。”
範廣西第一反應就是擺手:“我怎麼行?我不行!”
周漁問:“你哪裡不行?你不懂技術嗎?你不懂裝置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