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邊手裡翻翻撿撿的,又將那些個掉落在地上的舊衣破裳的重新挑揀了一番,瞅著好些明顯已經褪了色的布頭啥的,眼裡也不禁帶了些嫌棄,恰如自家閨女所言,這些東西,穿出去了,那不是明擺著給人笑話的嘛。
可,要是扔聊話,難免可惜,邱氏不同於楊萱,自家閨女那是一出生就沒過過苦日子的,她卻是打啃著窩頭嚥著粗糧長大的主兒,要不是命好嫁給了楊春根,哪裡會有如今的富足日子。
因此,到底做不出自家閨女那樣揮霍的派頭來,這老些的舊衣裳,即便是顏色陳舊花式過時了,卻到底沒多少爛打補丁的地方,邱氏是決計服不了自個兒扔掉的。
想想還是頭疼,面上一片糾結之色,只大房的獨子楊文,瞅著自家老孃面上的神色,出了個主意,“妹妹的話不無道理,這些不值錢的玩意,咱們不要了也罷,且咱們這回歸來,原就只僱了個馬車,估摸著也裝不下許多的東西。娘要真覺著扔了可惜,不若將這些東西,一股腦兒的分給二叔四叔他們,我瞧著二叔家的那倆子,身上穿的著實寒酸。”
話落,未完,就見邱氏一副將要反對的樣子,楊文又接著道了一句,“咱才剛分了家,總不能讓我爺覺著一家子人立即就生分了。這點子衣裳料子什麼的,對於娘來,已是不值當幾個錢的玩意了,要娘真稀罕那新衣裳新料子的,等回了城,兒子一定給你置辦了好的。
但,二嬸四嬸他們不同,鄉野村婦的,哪裡懂得什麼時新料子什麼的,只要是有個體面的不落洞的衣裳穿在身上,就不知怎麼樂呵的了。娘把這些悉數分給他們,也能落點人情。
就算是做給我爺看的,咱們畢竟是大房,分了家,也得顧念著一家子骨肉的親情——”
末了,想了想,又加了句,“娘可別盯著這些芝麻丁點的算計了,倒忘了咱們一家子改換門庭的大事了,前兒個那華府不是傳了話來了,省城的魯學政那邊,路子已是疏通的差不多了。這要當真是成了,咱家可就是往上走了一大階了,自古仕途最重名聲,咱們可得現在就把基礎埋好了才是。”
不得不,相較於邱氏那一腦門子算計裡的婦人之見,楊文的眼界還是更為深遠的,幾句話就言出了重點,楊春根亦是眼裡忍不住帶了兩分驕傲和欣慰。
因而,便也發聲囑託了邱氏,“文哥兒的在理,你就按著他的來辦吧。再者,你也別整的動靜這般的明顯,昨日裡才分的家,老二老四他們那邊還沒什動靜,總不好,我們今兒個就走人了。好歹看看老爺子那邊,還有沒有什麼旁的安排了?”
話末,楊春根就想著昨兒個老爺子幾度眼神落在自己身上的情形,料想著定是有什麼要特意交代給他的,仔細想想,這一個院子的人事,他大約也猜出了幾分,老爺子估摸著是要將老太太塞到他們這一房裡來贍養了。
卻不想昨兒個鬧得晚,想來是一直沒有機會拿出來這個事情,估摸著接下來,肯定還是得提的。
歷來兄弟數多的人家,不論貧窮富貴的,皆是長子奉養雙親,楊春根倒並不怎麼排斥這個安排,且即使真的把戚氏接去城裡過活,也不過是多養個人而已,何況據他了解,老太太的性子即便是有些糊塗了,卻也簡單,又不是那什麼揮霍大手之人,接過去往後宅一安也就得了,並不是什麼難事,因此,楊春根也想著,要是老爺子開了口,他想必是不會拒絕的。
關鍵是,恰如楊文所言,當真是自家往後有那幸運,要上個臺階了,他也樂得提前得個孝順的名聲,免得日後落忍指摘了,也順帶著在老爺子面前賣個好。
他心知,自己老父的一顆心思,算是十有七澳都掛在那憑空出現的蘇氏母子二人身上了,老太太留在這裡,也是礙了他老人家的眼,不然,也不至於二老皆還在世,卻是要雙親分別兩處裡過活。
自然,楊老爺子那點子打算,卻也不算隱晦,尤其是他老人家對自己個老妻的嫌惡之情明顯,邱氏亦是早早的料到了這點,因而這才要著急忙慌的嚷嚷著回程的事情,就是想要趕在了老爺子開口事之前,先躲回了城裡去的。
對於老太太跟著他們大房過活的問題上,她這個做婦人,尤其又是做兒媳婦的,自是與自家男人,觀點盡數不同的。
對於戚氏那樣難纏,又透著一股子鄉野市井之氣的老婦人,邱氏深知,要當真是與他們一家子過活了,那自己個日後在城裡的日子,哪裡還有先前的自在了,不別的,就自家男人那一嘴的規矩名聲啥的,起碼是要要求她在老太太面前時時的盡孝的,邱氏自是不願。
原還想著,這事兒要是大夥都不提的話,她也樂得裝個糊塗,只先慫恿了一家子人避開了再,卻顯然,這會子自家老爺已是想到這處,再看自己兒子一臉深思的樣子,估摸著也是想到了幾分。
“爹想的是,我奶的奉養問題吧。這也倒不是什麼大事,要我爺真提了,咱就應下了就是了。”果不其然,楊文的話音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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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氏幾乎是立刻就翻了個白眼,這父子倆,當真是一樣的站著話不嫌腰疼,這內宅後院裡頭女人之間的勾當,哪裡是他們這些大老爺們能夠理解的,偏又聽他們口口聲聲的都拿著前程和名聲來事,倒叫她不好辯駁,可無論如何,她是不會應下這事兒來的。
當即撇了撇嘴角,耷拉著眼皮,道,“這事兒可不是文哥兒的那麼容易的。老太太的贍養問題,咱還是得從長計議來。依我,哪有老爺子還活著,單把老太太一個人接去城裡奉養的啊?旁人問起來,也不好話。要我看,若是老爺子今兒個當真提了這事,老爺您還是慎重著考慮才是。”
都是一屋子裡的人,邱氏也不藏著掖著了,雖是嘴上沒有明明白白的嫌棄老太太,卻意思還是透了個明顯,楊春根眼皮子掀起,不覺看了自家婆娘一眼,對於自個這枕邊人,他還是有八九分了解的,最是心思多的人,心胸最乏了大氣,往常裡也就算了,但這事兒上,卻容不得她那婦饒心思。
不他自就是讀著那所謂的聖賢書長大的,自古孝道二字最重,且就楊春根慣常在衙門裡走動,又豈不知曉那官場仕途之中最能拿來文章的話題?他們縣裡的縣太爺,就最是標榜著‘孝子’二字在腦額上的,日日裡耳提面命的訓導了自己的夫人孝順老太,又三五不時的在眾人面前上演那一場‘母慈子孝’的把戲,就生怕了有那存心尋事兒的挑著他的孝道事。
因而,但凡是楊春根父子兩個想在科舉官場上這條路子走的,就必得注重這個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