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從某種角度來說,他甚至要感謝沈清。如果沒有她當初的算計和心狠,他這一輩子都遇不到這些人。
楚安草草地包紮好傷口,額間布滿了冷汗,嘴唇也泛著病態的蒼白。他倚靠著冷硬的磚牆,抬眼便是一望無際的黑夜,沒有繁星點點,也看不見銀月如勾。
待天一亮,他就無處可躲了。
而他現在唯一記掛的就是顧九的安危。
楚安緩了一會兒,決定趁天沒亮之前,再返回蓬萊書院附近,看看那邊的情況。然而他扶牆站起身後,動作卻忽然一頓,手中彎刀迅速往後一揮,側身閃過從背後伸過來的手。
當刀刃離那人的脖頸僅有半寸的距離,楚安又及時收了力。
他微微皺眉:“吳真人?”
年邁的老伯衣衫上血跡斑斑,兩鬢白發也亂糟糟地垂下,看起來比他還要狼狽一些。
吳真人注意到了楚安臂膀處的傷,低頭一看扔在地面上沾血的箭頭,便立刻明白過來了。他慌忙低聲道:“你這樣不行的,我這兒有金瘡藥,先替你重新包紮一下。”
楚安卻警惕地看著他,沒有動:“你怎麼會來這裡?”
吳真人雙眼立馬黯然下去,嘴唇無力蠕動:“沈清一早便發現咱們了。”
“我把你和顧娘子送上島後,便先回了村,卻沒想到村子裡的人都被殺了......”吳真人背脊佝僂,彷彿蒼老了十幾歲,“我意識到不對,就立刻搖船趕了回來。我到蓬萊書院附近時,正好碰見顧娘子被一群道士押走了。”
楚安一把揪住吳真人的衣領,幾近目齜欲裂:“她被帶到哪裡去了?!”
這一動作直接牽扯到了楚安身上的那兩處傷口,鮮血迅速浸透了布條。
“一處宅子,”吳真人怕他沖動,又急忙補充道,“那兒全是沈清的人,別說救顧娘子了,只怕咱們略微靠近就會被立刻抓起來。”
楚安失力地鬆了手,低聲喃喃:“那我也要去救她。”
吳真人攔住他,勸道:“楚郎君,我知道你擔心顧娘子的安危,但她畢竟是沈清的親生骨肉。而且沈清若真不在意顧娘子的死活,早就就讓她的人直接殺人滅口,何故還把顧娘子關起來呢。”
“為今之計,還是先把你的傷口處理好。然後咱們趕緊回汴京,把這件事情告訴寧王,”他嘆道,“這蓬萊早在封島時便被沈清控制住了,僅憑你我二人,是鬥不過他們這群人的。”
楚安死死地攥著刀柄,最終蒼白著臉,點了點頭。
......
永安宮內,一陣痛吟斷斷續續地從寢殿傳出。兩個宮婢像往日一樣,引著玉清宮的玄清仙長進殿。
躺在鳳塌上的高太後一見那副青銅面具,便立馬起身,踉踉蹌蹌地走了過去,一把拽住玄清的手,痛苦道:“仙長救救哀家,哀家的頭好痛啊,太痛了......它好像裂開了。”
玄清慢慢替高太後理好鬢角散落的碎發,絲毫沒在意手腕處傳來的疼痛,她道:“無事,貧道為大娘娘帶來了丹藥。”
玄清說這話時眼神分外溫柔,像是憐憫眾生的菩薩,高太後心中的暴躁瞬間就被安撫下去。然而她不知道的是,那副青銅面具下,也只有這雙露在外面的眼睛好似是柔和的。
高太後擺了擺手,讓殿內的其他人退下,待殿門一關,她便拉著玄清走到鳳塌處。玄清順勢坐下,而高太後則習慣性地枕在玄清腿上,一邊嚥下玄清遞過來的黑色藥丸,一邊任由她替自己施針。
細如發絲的銀針,一根根刺入高太後的頭顱。玄清輕聲道:“大娘娘放心,您這病很快就好了。”
高太後意識逐漸昏沉,渾渾噩噩地重複:“沒錯......沒錯,哀家這病很快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