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有錦衣衛內鬼行刺,後有龍驤衛千戶販制禁毒,緊接著金吾衛裡頭又出了細作。如此一來,黎靖北對上十二衛算是徹底失去了信心,宮中安防自然也不敢再交由他們來把控。
然而天子離京在即,無奈之下,只好臨時呼叫了三大營的兵衛來宮中輪流值守。
“朕前腳方走,你後腳便藉著搜宮的由頭,將三大營中五軍營和三千營的兵全部調換成了神機營的人,在宮中佈下天羅地網,只等朕回京就逼宮。”
君王的嗓音淡淡的,神情間甚至還透著一絲慵懶,一副閑暇適從的模樣,只眸中的火光晦暗不明。
“你的野心,朕一早便猜到了。”
卯初,天還未亮,便有窸窸窣窣的腳步聲從宮外傳來,忽遠忽近,叫人聽不真切。
周皓卿揚眉贊道:“陛下不愧為天生的執棋者,對局勢的推演竟能精密到如此地步,三言兩語間,就連陳覓這樁暗棋也一併挖了出來。”
黎靖北卻不以為意,狐眸直勾勾地盯著他,似淬毒的彎刀。
“你莫忘了,陳覓除了錦衣衛南鎮撫使的身份外,還是毓德書院的武夫子。”
說起書院,他看向周皓卿的目光中逐漸染上了一絲戲謔——
“書院的夫子共有四人,兩文兩武,陳覓是朕刻意放進去的,除此之外,朕還另外派了兩個人暗中監視他,其中一人便是你二弟墨修永。”
昔日,君王不過隨口一句吩咐,墨修永便應了下來。
他不敢不從——
隨著周皓卿的野心日益膨脹,周惠卻不幸落榜,無法帶著舒姨娘獨立出府。
有朝一日,皇帝若有心降罪,伯府眾人將無一倖免於難,其中自然也包括他的生母和妹妹。而反觀他自己,又有莫同後嗣的把柄落在皇帝手裡。幾番掣肘之下,便是皇帝不主動提,他也會自覺將陳覓的動向彙報給黎靖北,以為求君主對伯府多一分寬仁和忍耐。
“至於另外一人……”
說到此處,黎靖北露出好整以暇的笑,眸中隱見憐憫,頓了片刻,卻不再往下說了。
周皓卿對此興致缺缺,大事將成,他早已無心他顧。
“陛下深謀遠慮,見葉知秋,只可惜……”他笑了笑,眼尾凝起一抹陰鷙,“一切都太遲了。”
隨著“轟——”的一聲悶響,承安門被炸出了一個巨洞,空中飄來刺鼻的硫磺味。
唐瓔開啟軒窗,皺眉道:“是神機營的火銃。”
話音方落,便見殿外火光四起,凜風夾雜著細雪飄散而下,火把迎風而湧,一條接著一條,似蜿蜒的長龍。
不多時,窗外天光漸曉,雪地上馬蹄聲震天。
至此,周皓卿臉上的笑意愈來愈盛,眸中燃起希冀的光,兇猛而熾烈。
“終於來了。”
他為老師當牛做馬數十載,殫精竭慮,披肝瀝膽,從未有過一句怨言。
今夜,他終於迎來了自己的疆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