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唐瓔遲遲未動,黎靖北附在她耳畔小聲道:“你放心,這茶盞朕方才用過了,沒毒。”
言訖,又將那紫金玉盞旋了個邊兒,重新端到女子跟前,溫聲提醒道:“用這面兒。”
目光掃過那精貴的茶盞,唐瓔眉心一跳。
這杯盞外壁上凝著的水漬,莫非是黎靖北的……龍涎?
思及此,她的臉色變得有些微妙,說不清是嫌棄還是別的什麼。
周皓卿則在一旁譏諷道:“陛下好定力,死到臨頭了還敢這般氣定神閑。”
黎靖北聞言睨向他,眸中柔意頃刻間化作狠戾——
“你以為你的佈局很高明?”
周皓卿抬眉,“高不高明的不好說,但凡是能騙過陛下的把戲,便是良計。”
“是麼?”
黎靖北輕笑一聲,慢悠悠地抬起手,擦掉指間遺漏的茶漬,惑人的狐眸中閃著精光。
“你所謂的良計,便是趁朕兩度離京時,偷偷在宮內安插暗衛?”
周皓卿頷首,“沒錯。”
傅君倒臺後,天子曾有過兩次出訪,一次去了青州府,還有一回,則去了興中。
黎靖北巡訪之前,他便藉故支開孫少衡,獨自去青州府做了先行官,隨後又裝模作樣地跑去榆樹街,救下逃亡中的唐姚二人,擒獲“刺客”,故意留下幾個活口,押解回京,只等唐瓔探訪昭獄時,再借他們之口將反叛的嫌疑引到舒太妃頭上。
“天子離京後,宮內警備相對鬆散,我便令陳覓趁機將所謂‘金吾衛的細作’混入宮中,等你歸京後再作下一步安排。”
黎靖北聽言“唔”了一聲,面色如常,眉宇間未見憂懼,依舊是一派氣定神閑的模樣。
“所以,你的下一步棋,便是馮高氏?”
周皓卿微愣,頗有些意外地瞧了他一眼,“正是。”
“原來如此。”
黎靖北唇角微勾,眸中浮起了然的笑——
“馮司正的靈堂就設在柳都門附近,你便是知道馮高氏每月都會去為她夫君上香,才會在孔青的貨箱裡塞紙條,以一句‘我知道你是誰’將他引至柳都門,‘恰巧’被馮高氏瞧見。”
唐瓔聞言一滯,眸中閃過驚詫,“給孔青塞紙條的人是他?”
“沒錯。”
黎靖北頷首,黑沉的眸光凝在燭火下,透著迫人的鋒寒。
“馮高氏乃崇尚法度之人,數十年來亦是如此。在見到活著的‘孔玄’後,雖含切骨之仇,卻並未以血洗血,以惡報惡,而是選擇上京擊鼓鳴冤。輿論嘩然之下,逼得朕不得不親往興中,以壓眾怒。”
說到此處,君王神色一凜,狐眸掃過杯中浮動的茶霧,落到眼前的叛賊身上——
“朕離京那日,你找到先前埋伏在宮中的心腹,令他偽裝成金吾衛的人,假意向北梁發射鳴鏑。如此,便算是完成了自己的最後一步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