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珩緊緊盯著許期的側臉,看他的神情從不可置信到逐漸平靜,這時候觀珩希望許期可以不要這般聰明,他所感知到的很多痛苦都來源於他的早慧,從前許徵的天真時常被人揹地裡詬病,觀珩卻在這一刻發自內心地祈求上蒼,讓許期也能像許徵一樣不要想太多。
求誰呢?應該求誰呢?求神、佛,亦或是其他的未知?如果可以,請讓我好好報答當年承桑芷的救命恩情,請讓許期不要難過、不要痛苦、不要走向任何無法回返的死路。
漫天神佛自然聽不到凡間一芥微塵的祈求,他看到許期眼中的光芒正在漸漸微弱下去,如同自東天之上緩緩沉到地平面的白日。
他聽到許期說:“師兄,我知道公允是什麼了。”
下一刻,只見許期吐出一口血來,面色慘白地跪倒在地。
“這孩子,”承桑遙站在床前輕聲道,“當初就不該讓他進鄺陽宗,真可憐,也不知我那天上的姐姐看到要多難過……”
許端延臉上的表情似乎都靜止了,薄唇緊緊抿成一條直線,收回了覆在許期額上的手。
“急火攻心,”他說道,“這幾日就別出門了,靜養吧。”
許久都不發一言的觀珩此時開口,神情是從未有過的鎮定與嚴肅,向許端延微微躬身道:“宗主,我有一事,趁你還沒走,想和你詳談。”
承桑遙還在屋內兀自對著許期和她不在場的姐姐嘆息,兩人步出門外,直走到對面的梨林,觀珩也不客氣,直接道:“宗主還記得我是被柳宿長老從山下帶回來的吧。”
許端延看著他,點了點頭。
“我自出生開始便從未見過親生父母,”觀珩的神情平靜,彷彿不是在說自己的身世一般,“四歲那年遇到狼妖,險些喪命,幸而此時一位女修士經過,將我救下。”
這位女修士便是承桑芷,盡管時隔多年,觀珩依舊能清楚回憶那天她一身白衣戴羽冠,持劍而立,堅毅肅殺之態盡顯,然而在對著自己時又很溫和,聲音輕柔地問他叫什麼名字、家住在何處。
觀珩自很小的時候就懂得世間許多道理,於是莫名地對眼前的女子心生親近,個子剛剛到承桑芷膝蓋的小人兒臉上東一塊西一塊地蹭了灰土,像只花貓一樣地開口:“我沒有名字,也沒有家,我爹孃不在了。”
承桑芷的掌心很溫暖,她把觀珩領回家,給他煮麵,觀珩坐在門前的板凳上,承桑芷把寄放在近鄰家中的襁褓嬰兒抱回來,他很好奇地湊過去看。
湯面暖和地流進胃裡,觀珩看著那時剛出生的許期,從未如此堅定過的念頭就在此刻油然而生。
承桑芷說,這是我的兒子,因為我不會取名,所以他就叫十六。
觀珩吃完了面,目光炯炯:“我會保護他的。”
承桑芷愣了一下,然後莞爾,她說:“那太好啦。”
也許那時的她還沒有將這句如同孩童無心之言的一句話當真,但觀珩卻就此把這件事放在了心上,很長一段時間內幾乎對這個小嬰兒寸步不離。
時間像是在承桑芷救下觀珩那一刻開始變快,五年的時間也不過是彈指一揮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