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靜遙突然傾身過來,食指按在江流的唇上,聲音輕得像嘆息:“可是江流,你的眼睛從來不會說謊。”
酒盞翻倒的剎那,江流聽見玉杯墜地的聲音,裂痕從中心炸開,月光順著裂縫滲進來,彷彿把十年間朝夕相處的光陰割得支離破碎。
“我什麼都知道。”李靜遙說:“你的身不由己、欲渡無楫,我全都清楚。”
風起之時,江流彷彿看見滿樹銀鈴又叮當作響。樹冠越過紅牆,在殿外悄悄投下晃動的影。她說:
我什麼都清楚。
…………
自從江流領著李靜遙回了後院,坐在椅子上佯裝看戲的李承允突然覺得這出戲無趣至極。他指尖一下一下地輕叩桌面,回頭掃了眼站在身後的金甲。
金甲披了件罩袍,正一動不動地站在李承允身後,他腰板挺得筆直,眼神卻沒有分給坐在正前方的自家主子分毫。李承允見他看得入迷,無奈地回過頭,眼神又掃過一旁的木乙。
木乙整個人都趴在遊廊的圍欄上,此刻正如痴如醉地盯著戲臺子,旁邊站著雲佩,同樣瞪大眼珠緊盯前方。
幾人都沒功夫搭理李承允,李承允嘆了口氣,獨自起身離開內院。
他走到後院門口時,小廝匆匆跑來,說是公主的轎子已在府外候著了。
李承允剛領了旨意,就見李靜遙一腳邁出月洞門,俯身朝他行了個禮。
他聞見了李靜遙身上的酒味,低聲問道:“喝酒了?”
李靜遙笑道:“一點點。”她往前走了兩步,走到李承允身旁,又補充道:“江流喝了不少。”
李承允眸色暗了暗,半晌,悠悠問:“只是喝了不少?”
“當然也說了不少。”李靜遙壞笑著朝他眨眨眼:“但我會告訴你?”
她饒有性質地盯著李承允忽明忽暗的臉,又道:“告訴你也不是不行,但有個條件。”
見李承允喉結動了動,似乎是當真在琢磨她話裡的意思,李靜遙挑眉:“真想知道啊……也行,你若是帶兵平了北疆,就不用我嫁過去了,事成之後,咱們尋個好時機,我親口告訴你江流說了什麼。”
李承允沉思片刻,抬眸道:“我知道。”
李靜遙品了品他這話中的意思,心想,又是一個什麼都知道的,不禁啞然失笑:“那你又何必問我……”
她轉身要走,夜色中,李承允突然轉過身,他的身影立於樹下,一半隱沒在黑暗裡。
“你的要求,只是不嫁去北疆嗎?”
李靜遙腳步一頓,她側過頭,和李承允在黑夜裡遙遙對上目光。
江流在後院的亭子裡坐了片刻,夜風吹得她有些頭疼,後知後覺,江流意識到自己應該去送送李靜遙。她小跑到前院,發現李靜遙的轎子早已消失無蹤,侍衛站在門口,一旁樹下,影影綽綽有一道身影。
待她走近了,江流才看清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