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雪止於城門,京中卻依舊沉沉不散。
李承允被押解入京之時,天尚未亮,晨鐘三響,百官仍未朝參。可城門口早聚了一圈人,訊息傳得極快,“謀逆”二字仿若惡疾,引得滿城皆懼。
他未著戰甲,亦未換囚衣,仍是戰場歸來那一身襤褸殘甲,血跡未幹。他不言不語,任由鐵鏈拖曳在青石板上,發出金屬劃地的沉響。人群無聲,目光卻如利刃穿心。
有孩童在人群中輕聲道:“爹,他是叛臣嗎?”
父親低聲呵斥,抱著孩子轉身離去。
李承允腳步未停,只在那父子身影隱入巷口時,偏頭看了一眼,眼中浮出一絲難以言喻的神情——不甘,悵然,或許還有那一點被抹去的溫和。
天牢最下層,陰濕寒冷,石壁滲水,青苔如瘡。守衛避他如蛇蠍,未施刑,亦未詢供,只將他鎖於角落,三日不進一粒飯食。
李承允未求一語。
直到第五日夜半,江流來了。
燈籠火光照入牢中,幽幽搖曳。她步伐極輕,袍角不染塵埃,如平日裡走在王府後院。
牢門開合時,鐵鎖摩擦牆石,響得驚心。
李承允緩緩睜眼,眸中清明如往日。
“你來得比我想的晚。”他的聲音低啞,顯然已經很久未飲過水了。
“可我來了。”江流淺笑,語氣不鹹不淡。她俯下身盯著李承允的眼睛,風雪劃傷了他的面板,臉蛋上血漬混合著沙塵,顯得格外狼狽。
江流眯了眯眼,只覺得面前這個滿身傷痕,身著殘甲的男人格外性感。而一想到自己接下來要做的事,江流便忍不住輕笑出聲。
“獄卒有沒有告訴過你,皇上是如何定你的罪的?”
李承允垂著腦袋不說話,模樣很是可憐。
江流向前邁進一步,手指撐起他的下巴,讓李承允被迫抬頭直視她。
“嘖嘖嘖。”江流感到惋惜極了:“風水輪流轉,沒想到你也有今天。”
她頓了頓,見李承允始終垂眸不說話,便道:“你沒有什麼要對我說的嗎?”
李承允神色不變:“想說的有很多,只是一見到你就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江流輕笑,搖了搖頭:“你竟然也有不知該說什麼的時候……”
李承允道:“有很多。”
江流沒應,反手從袖中取出一個白瓷瓶,在他面前開啟。空氣中頓時浮起一縷清苦的藥香。
“聖上仁慈,賜你一條體面的路。”江流看著他的眼睛,補上一句:“也算念舊。”
李承允看著那小瓶,沉默片刻,眼中一絲情緒閃過,像是山崖下翻騰的雪浪,被他極力壓住。
“若我說不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