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也是幾百年亂世當中,中原大地處處塢壁堡寨在邊地所留下的遺風。每一個村閭,幾乎都算得上是一個有戰鬥力的單位!
數十名閭中青壯,本來冬閒在家無事,聽聞鐘聲,腳步聲雜沓的就疾疾而來。人人都揹負著弓矢,有的娶妻了的,家中婆娘都跟來了,一群人就看見杜充傻站在古樹之下,七嘴八舌的紛紛詢問。
“杜家阿大,到底什麼事情?”
“老太公呢?”
“剛才聽見有人喊閭門,是你在寨牆上值守,外間出了什麼事情了?”
杜充本來就不是一個能言善道之人,現下更被突如其來的噩耗震得還沒反應過來。眾人七嘴八舌的逼問,讓杜充漲得滿臉通紅,卻半個字也掙不出來。
突然人群中有人喊了一聲:“老太公出來了!”
一眾背弓持刀的漢子立刻放過了杜充,紛紛行禮下去:“太公!”
徐敢宅邸門口,韓小六揹著一口硬弓,雙挎兩撒袋羽箭,腰間還插著一把直刀。正揹著消瘦的徐敢出來。
韓大娘從馬廄中牽出一匹馬來,兩人一起將徐敢扶在馬上。
雖然雙腿無力,肌肉萎縮,但是一旦到了馬背上,白髮如霜,滿臉老人斑,已經有若風中殘燭一般的徐敢,腰背自然挺直,雙眼也有了神采,宛然還是當年那殺氣迫人的北周大將!
徐敢掃視一圈在他面前行禮的閭民,看著這徐家閭熟悉的一草一木,微微有些感慨,但這點波動,也轉瞬間就被壓了下去。
在這裡蟄伏十幾年,還養育出徐樂這麼一個孫子,已經足夠了。自己的路就要走完,下面的路,就該阿樂自己走了。
但願老頭子還能來得及見上阿樂一面!
徐敢終於開口:“阿樂出而行商,在雲中不知道怎樣惡了王太守,王太守遣軍而來,收治徐家閭。”
人群原來還有點輕微的聲響,這個時候全都沉寂了下去,每個人都是目瞪口呆。
徐敢淡淡一笑:“老夫我還想見阿樂一面,不會在這裡等死,馬上就要離開,跟隨與否,你等自便,不過也快點收拾,暫離閭中,兵過如洗,可不是鬧著玩的。”
眾人還是鴉雀無聲。
這個時候,韓小六已經迴轉馬廄,將最後兩匹馬也牽了出來,服侍自己老孃上了一匹。韓大娘這個時候也扎束整齊,也揹著一張弓,挎著兩撒袋羽箭。邊地女子,在緊要關頭,也是要持弓上寨牆朝下放箭的!
徐敢對著眾人一笑:“這十幾年來,老夫盡力維持這個村閭,最後卻無法克終,也算是大家緣分盡了罷…………”
一句話未曾說完,徐敢就朝著韓小六點點頭。早已收拾停當的韓小六,上來牽著徐敢韁繩就要離開。
但為大將,決斷就要果決明快,且一旦決斷了就要馬上執行。雖然捨不得這徐家閭,捨不得這十幾年心血,但是這個時候婆婆媽媽的做小女兒狀,又有何用?
徐敢雖然年老,但是臨事之際,仍有當年風采!
樹下呆呆站著的杜充,突然大喊一聲:“太公,我隨你走!”
接著杜充掉頭便跑,去取自家的馬匹。
被驚呆的人群也騷動起來,每個人都面面相覷。
雖然日子艱難,但是中還算得上平和的徐家閭,就這樣散了不成?這到底是怎生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