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離府,兩人此行的目的地是長安新開的一家戲班。
約的是張沁沁許言鍛,一道聽戲。
長公主府中難免會有一些耳目,遇上要緊的機密的事情,自是尋一處安全地方更佳,而這戲班來了還不到一個月,又是從外地來的,各路勢力暗探應當還沒來得及混入其中。
待到王裴兩人到二樓雅間時,張沁沁許言鍛兩個人早已入座,上了茶水。
唱臺之上唱著的一出戲是牡丹亭。唱戲的姑娘嗓子細細,不想是長安城內慣有的北腔,倒像是江南那邊的小花嗓。眾聽客耳中陡然得了新鮮,這戲臺子連看七日,聽說往來賓客是絡繹不絕。
今日陽光正好,細碎的光透過窗戶上的琉璃瓦,落在杯中的西湖龍井上,茶水中透著金色的光。
雅間一共四個座位,如今還剩下兩個,王阿花先一步坐了下來,給裴安懿留下的,是陽光最好的那一張椅子。
觀此一幕,張沁沁輕笑出聲。
外頭的那出正好唱到了“賴簡”一折,本來已經答應了婚事的老夫人卻賴了婚,而後卻不想鶯鶯私會張生。張沁沁來得早,聽了兩耳朵,笑道:“也不知道這話本子是誰寫的,忒舊了點,那大戶人家的小姐吃的穿的用的,少說也得有幾十個女使在,身邊哪裡只有‘紅娘’一個女使在。偏生是這紅娘牽起了紅線,甚至推波助瀾助長小姐私會,可見純屬寫這話本子的人臆想。”
“我看,這寫書的人像告訴人們情能除萬難,情能不能除萬難本小姐不知道,但這故事寫的也忒失真了些。”
許言鍛的腦迴路還是個直的,並未多半條彎,飲下一大口茶水,想了想,道:“要是心悅一人,則莫說其他,管對方是什麼身份,長長久久在一起才是真的。”
這話聽起來說像是在聊戲,落在聽話人耳朵裡又是別有一番另外的意思。王阿花聞言挑了挑眉,看了看許言鍛,眼中頗有一些木頭開竅鐵樹開花般的欣慰,張沁沁被這一句弄得罕見地紅了臉,低低嗔了一句“呆子。”
裴安懿抿了抿茶水,隨即道:“心悅一個人,自然要讓她平安喜樂,哪有叫大戶人家的小姐幽會私奔的道理,若是不能做到護對方周全,這份喜歡又有何用?”
張沁沁訝然,這類閑話裴安懿以往只是靜靜聽著,不會打斷她們也不會加入她們。如今沒想到卻加入了她們的話頭子裡。
“若是不合適,那邊各過各的人生便很好了,未嘗不是一種解法。”王阿花思索道,“再喜歡,也比不上自己的人生重要。”
“畢竟人這輩子只活……”像是想到什麼,王阿花頓了頓,“畢竟只活一次,自是過好自己的日子最重要,喜歡不喜歡的,得往後排。”
許言鍛聞言點了點頭,道:“聽起來比我講的有道理,我以茶代酒,敬你一杯。”
裴安懿聽聞“往後排”三個字後,眸中一暗,輕輕轉動著手中的手鐲,往後排麼?那自己所求的,是她所求的日子嗎?到時候……她已然假死過一次了,到時候又會出去過些自己喜愛的自由日子嗎……對了,自由,跟在自己身邊,她便不會自由……想著想著忽然入了定,裴安懿的面上沉了下來,胸口隱隱冒出不適感,思緒更是不知道飄到了多久以後去了。
“殿下、”
“殿下!”
王阿花喊了兩聲,才終於將裴安懿的思緒拉了回來。
裴安懿垂眸,清了清嗓子,道:“說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