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景從來沒打過人,她發誓,算了,還是不要發誓了。她總打美麗,但這樣打別人真的是平生第一次。首先,她一向人緣就好,壓根沒人這麼欺負過自己;其次,她爸爸曾經教育她,打架就是打錢,我們家這麼窮,還是不要打架了,萬一控制不住把人打壞了,還要賠錢就不好了。
表面上看起來,這一巴掌打得雲淡風輕,其實她內心波濤洶湧,手腕一直在微微發抖。為了不讓別人看出來自己輸了氣勢,她幹脆做出叉腰的動作,忍著疼痛往校門口走。
自己揮出去的巴掌,無論如何都要揮得有氣勢,可是,心裡頭真的好委屈。
那些看戲的人的眼神,就像要生剝了她的皮一樣。她聽到從她身邊大步走過的幾個人在交頭接耳,說校花和校草又抱在一起了。
她再囂張,也只是別人愛情裡的配角,除了讓戲更好看,別無意義。
從教學樓到校門口,平時只要走5分鐘,現在她渾身疼,膝蓋都被磕爛了,火辣辣地疼。用步履蹣跚來形容她一點都不為過,這一小段路,她走了十來分鐘。
今天校門口的人也比平時多,她想著這麼多人公交車肯定不好乘坐了,可她又不捨得打車,不知怎麼辦才好。
好不容易磨蹭到校門口,又被一個趕著去投胎的女學生撞了一下,疼得她差點跪下來叫“媽媽”。
視線之內,有個熟悉的身影,她眯起眼睛看了半天,那個身材頎長、氣質出眾、靠著一輛紅色跑車低頭玩手機的人,不正是她家的作家大人蔚青城嗎?
喉嚨突然有些發堵,她張嘴想叫他的名字,發出的聲音卻是哽咽曲折的,音量小到自己都快聽不清。於是,她忍痛加快步伐,不過幾米,好似跋山涉水,終於站到他的面前,擋住他的視野。
蔚青城濃黑的睫毛忽然閃了閃,抬起眼眸看向她。
“蔚……”只叫了一個字,她的嘴巴便無法自控地向下耷拉,哇的一聲哭出來,“作家……大人……”
她身上的傷都露在面上,明顯得很,蔚青城第一眼就看到了,不用親自感受就知道很疼,加上美景哭得實在太委屈,他一時間竟心疼得紅了眼眶,美景哇啦哇啦的,不知道在說什麼。他伸手將她輕輕摟進懷裡,吻了吻她的頭頂,吻了吻她的耳朵,溫柔地輕撫她的背,不敢用力,擔心碰疼了她。
等她的哭聲細軟下來,只剩不斷的抽泣時,他才低聲問:“你是被人打了嗎?”
美景用他的t恤擦了鼻涕,抽泣道:“不,不是。我……我從學校臺……臺階上滾了下來。”
胸口濕濕的、黏糊糊的,這種惡心又不忍心討厭的感覺真奇妙,他冷冷清清地“哦”了一聲,說:“那可怎麼辦,本來我以為你被人揍了,我已經做好沖進去殺人的準備,現在你告訴我是你自己從臺階上滾了下來,我該怎麼辦?難道我要炸了你們的學校嗎?兒時唱的歌終於要變成現實了,是嗎?”
美景還在一抽一抽的,她一臉不解地抬頭看向他,問:“太陽當空照?花兒對我笑?小鳥說,早早早,你為什麼背上炸藥包?我去炸學校?老師不知道?一拉線,我就跑,轟的一聲,學校炸沒了?”
她的鼻音很重,帶著哭腔連說帶唱,聽著又可憐又好笑,但還沒好笑到可以讓人真的笑出來。為了快速安撫美景的情緒,他微微彎起嘴角,對她露出難得的溫柔微笑。
美景看到了,覺得很好看很溫馨,於是又一頭紮進他的懷裡,趴了好一會兒。
“我剛剛好丟人,明明被劈腿,卻反而變成了第三者。想翻盤又翻得不成功,我好丟人,長這麼大從來沒這麼丟人過……”
她為何如此狼狽,他也猜出個八九不離十了。
他說:“也並不是很丟人,我們來打個比方。”
美景抬頭,小臉上淚痕斑斑,等他給自己講勵志的大道理,怎麼說他也是個作家,講道理的水平肯定是高於常人的。
“你好好地在廣場上散步,突然有人走到你身邊拉屎,然後你一腳踩上了。你看到周圍的人都在笑,你感覺很不自在,但事實上,是你丟人,還是那個隨地拉屎的、沒有教養的人丟人呢?”
美景嫌棄地皺眉,抹了一把鼻涕說:“你好歹也是個作家,你就不能……”
“不能。”
“哼。”
由於語氣有點重,她哼出一條鼻涕,蔚青城當即就想和月老嘮嘮,這個媳婦我不要了,麻煩叫人幫我扔了吧……
美景開啟小包,翻找出面巾紙,仔細地給自己擦幹淨:“我的鼻涕不髒……”
“我的也不髒,我往你胸上蹭蹭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