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笙的這雙眼睛正是遺傳自生母尉遲語蓉,年過十四的她已經長得越來越像她的母親了,待她及笄之日,只怕這京中又要多一個絕代風華的美人!
太後盯著銀笙的這雙眼睛看了很久,久到恍惚間她以為自己又回到了二十年前,也是在這個西暖閣裡,也是望著一雙同樣的眼睛……
太後眨了眨眼,這才意識到一晃已是那麼多年過去了,終究是物是人非啊!
“有沒有人跟你說起過,你和你的母親很像?”太後沒來由地說了這麼一句。
銀笙自是不能與太後對視的,她垂著眼瞼,卻依舊能夠感受到一股來自上位者獨有的審視。太後的目光如同兩柄犀利的刀子,鋒利的刀芒正在她的臉與身上游走,彷彿銀笙稍有破綻,那兩柄長刀便會長驅直入,殺到她連全屍都沒有。
“早年倒是常見外祖母盯著臣女的臉出神,現在想想應該就是因為臣女的臉長得酷似臣女的母親吧。”銀笙想了想,說了句模稜兩可的話,既不承認,也不否認。
太後聽完這話,一時間倒是沉默了下來。
銀笙跪得久了,覺得膝蓋有些微微發麻,卻也不敢有任何動作,就這樣默默地忍著。
正在銀笙感覺自己的腿快失去知覺的時候,太後終於發話了:“小花子,瞧著哀家跟榮小姐說了這麼久的話,你也不拿個凳子過來,只管讓人家這麼跪著,真是越老越沒眼力見了!”太後狀似不滿地指責了一句。
花公公聽完,自然連忙順著主子的意思把這鍋給扛了下來,一面打了幾下自己的臉,一面認錯道:“哎喲,瞧奴才,都老糊塗了,著實該打!奴才這就去把凳子給榮小姐拿來。”
“榮銀笙,你便坐著跟哀家聊聊吧。”太後見花公公拿來了凳子,於是便發話了。
銀笙忍著發麻的腿,慢慢地站起來,即便如此,行的禮卻依舊不差分毫,同時又輕輕挨著凳子的邊緣坐下,整個姿態好看極了。
在宮中,尤其是在權位更高階的人面前,是要求即便落座也只能坐凳子三分之一的面積的。太後見銀笙連這一點也做到了,看向她的目光更加滿意了。
“榮小姐今年有多大了?”太後此刻的面色和緩,眼中帶著幾分笑意,倒真像是一個與小輩閑嘮家常的祖母形象。
雖然太後此刻看起來心情不差,但銀笙卻是不敢有半分怠慢,據實以報道:“臣女今年虛歲十五。”
“都要十五啦?這日子過得真快啊,又一輩的都該及笄了。”太後感嘆了起來。
隨後,她又狀似不經意地掐了朵幾案旁供著的梅花,放在鼻尖上嗅了嗅,複又一臉嫌棄的將它丟在了地上,道:“都是過了時節的晚梅了,難怪都聞不到花香。小花子,還不吩咐人把這插瓶給撤下去,換瓶梨花來。”
“這賞花呀,還是得賞當季的。哪怕你不喜歡這種花,起碼總還是新鮮的,能聞出個花味兒來,你說對嗎?”太後說著說著,忽然又問起了銀笙。
銀笙將太後的話仔細在腦海中又捋了一遍,這才試探著開口:“一年四季花開不敗,各花入各眼,終是各有各的特色。倘若真心喜歡了,為它等上幾個季節,來年自又會重相見的。”
“是啊,真心喜歡,等又何妨?只是這苦苦等來的,到頭來卻又不是去年的那朵了。”太後接過銀笙的話道:“好花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只是不知榮小姐的這朵花,又是在等著哪支高枝啊?”
銀笙一聽這話,立馬變了臉色,連忙從凳子上起身跪下,回道:“太後恕罪,臣女尚且年幼,從未考慮過這些。更何況,臣女早已發誓,此生若不得一真心之人,寧願終身不嫁!”
“再年幼,明年過完年你也該及笄了。即便你從未動過這些心思,做父母的難道就不曾為自己的子女考慮一二?”太後見銀笙跪在地上,臉上的神色也逐漸冷了下來,低沉的嗓音猶如盤桓在銀笙身邊的一條毒蛇,蓄勢待發地吐著它那嚇人的信子。
“聽說前段時日趁著江南水患,右相府與四皇子之間沒少往來,就不知你父親在此期間是何居心?!”太後冷著臉,質問的話語如同一粒粒堅冰,敲擊在銀笙的心房上。
此刻,銀笙只覺得自己的身子如墜冰窖,瞬間來了個透心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