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在爐子裡的香快要燃盡的時候,那男人又一次開口了:“你就不對我好奇麼?”
“好奇,也不好奇。”銀笙依舊站在進來時的位置上,緊了緊手中的衣袖道:“此次募捐怕不是閣下第一次這麼做了吧?聽聞兩江地區發生水患期間,有一位大善人,在受災地區廣設粥棚,救濟當地百姓,還組織在各地分發錢糧物資,是當地百姓口中的救世菩薩。”
“哦?還有這種事?我倒是不曾聽說。”坐在窗前的男人輕笑了一聲,接著問:“那都是發生在江淮地區的事,而我身處京城,這二者之間又有什麼聯系?”
“這其中自然有聯系。”與那男人對起話來,銀笙倒是沒有像剛才那麼緊張了,她緩緩朝前走了半步,接著道:“能同時讓江淮兩地大範圍同時行動起來的,必是在當地很有號召力和影響力的人才能做得出來的。並且,此次受災範圍極廣,災情嚴重,想要起到明顯的賑濟效果,那麼此人背後的財力必得是十分的雄厚。如此一想,便不難得知,當今世上唯有淮南林家才能具備此項實力。”
“你還知道淮南林家?”一直語氣平穩的男人此刻語調之中終於有了些微微的驚訝。
“北有尉遲南有林,林家珠玉值萬金。珠玉雖好人無價,原作尉遲府上賓。”銀笙不緊不慢地念出了一首打油詩。
到了此刻,銀笙心中的疑惑終於是慢慢解開了,看了那人的反應,如銀笙所料不差,此人應該就是林家這一代的少主了。
“銀笙雖是個久居深閨的女兒家,卻焉能不知大梁首富——淮南林家的大名?”更何況,自己的外祖家便是與林家並列齊名的尉遲家。銀笙在心中默默地補充了這句。
不錯,這詩文第一句中所提及的兩姓正是尉遲國公府與淮南林府。
尉遲府本就是在大梁開國之初便已存在的一大世家,這個家族歷史悠久,歷經幾代帝王,百年而不衰。家中子弟更是世代便在大梁朝中身居要職,族中曾出過兩任帝師,一位首輔,三位太師,於是便有大梁第一世家之美譽。
而反觀與之齊名的淮南林家,則並沒有多麼深厚的根基。林家祖輩原是小商戶出身,直到如今的當家人林老太爺這輩開始才漸漸發達了起來,到如今,所傳不過三代而已。但林家的發跡速度極快,財勢幾乎是以幾何倍增長的。不過短短二三十載間,林家就從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小布料鋪子發展成了現如今遍佈大梁及周圍幾國的商業帝國。
“江淮本就是林家的本源地,旁的人或許辦不到,但對林家來講,要想做做這點事還是很容易的吧?”銀笙一步一步地朝視窗靠近。
“這德運來本就是林家的産業,能讓德運來裡的大掌櫃親自出來請我,還能坐在天字一號房裡喝茶的,除了林家的人,我想不出閣下會有其他的身份。”銀笙終於走到了男子的面前,緩緩坐在了他的對面。
“嘖嘖,當真是奇了,老師竟真能料事如神。”林家少主突然開口說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話。
“榮小姐,我們其實以前見過。”少年說罷將手放在桌上的茶杯之上,將其輕輕轉了一圈。
隨著幾聲木質機括的響聲,整間房內的窗戶全部開啟了,耀眼的陽光頓時全部透了進來。好在這些窗戶前面全都事先拉上了一層薄紗,所以此刻倒也並不刺眼。
銀笙眯了眯眼睛,很快便適應了過來。
面前坐著的,是一個奇怪的人。之所以說奇怪,是因為銀笙前後活了兩世加起來,都不曾遇到過這樣的男人。
乍看之下,此人似乎與司徒燁一樣,都是一副溫潤有禮的謙謙公子模樣,卻又不同於司徒燁,相較之下更有股說不盡的魏晉風流。說起風流,這股子風流又很內斂。若司徒辰那倜儻調笑是甘醇濃烈的馬奶酒,那面前的則更像是一杯清雅芬芳的果酒,飲之口舌生香,卻不醉人。
明明不過一張普普通通的臉,不知為何,銀笙總覺得這張臉之下藏著許多的秘密,令她都不禁有些好奇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