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低頸將之舉過自己的額頭:“這是枝枝給三姐姐帶的禮物……”
對面傳來一聲嗤笑。
“二哥,你聽見沒有?你又有個新妹妹了,還一上來就要你的舊妹妹替她出頭違反宮規呢。”
少女的聲音那麼脆亮,像打在她臉上的一個巴掌。
楚言枝視線裡的那對淡粉花骨朵霎時模糊了,她忍不住抬頭,最先看到座上少女腳下的一雙孔雀線珠芙蓉軟底鞋。
簇新的顏色,隔著遠遠的距離,楚言枝都能看見那繡金線在燈光下流溢位的光澤。
天字閣內四角都擺放了白雲銅盆,盆裡燒著上好的銀絲炭,只餘看臺處的兩扇支摘窗透風,是以寒天凍地裡,閣內竟溫暖如春,楚姝手裡還懶懶搖著一柄牡丹薄紗菱扇。
她正偏頭和二哥楚璟說話,楚璟的目光閑閑落在楚言枝那兩汪淚眼上,挑了挑眉,笑道:“重華宮的七公主……我竟一時想不起來是哪位。但瞧著怪惹人憐的,做她哥哥姐姐,也不虧嘛。”
楚姝當即就不樂意了,直接把扇子往他頭上丟,哼道:“你是隨了父皇的性子,就愛和長得好看的親近!”
楚璟長指一抬,夾了那菱扇,指節彎起將扇柄遞回給她,勾著天生自帶三分笑意的桃花眼道:“所以我才和你最親近啊。”
這話恰到好處地取悅了楚姝,她嘴角抿不住笑,接了扇子,卻只拿扇柄抵著桌面轉圈把玩。光影透過扇面明暗交替地晃在她的臉上,更顯得她容貌明媚,神韻貴氣。
再度瞥向楚言枝時,楚姝聲音又冷幾分:“拿來我瞧瞧。”
陪侍在她身側的宮女阿香走下臺階,接了楚言枝手裡的木盒。盒底兩端被小姑娘握得溫熱。
送至面前,楚姝看了一眼,隨意拿扇柄一指,漫聲道:“成色還好,顏色太素。回頭賞了人吧。”
差點要落下淚來的楚言枝終於悄然鬆了口氣。她知道,只要三姐姐願意收下東西,娘親的事就有希望。
可楚姝以扇掩唇,打了個呵欠,並未多說別的,只問放好長盒回來的阿香:“等半天了,兩獸還沒上場嗎?”
阿香正給桌上兩只青瓷茶盞裡換新茶,拿茶匙在盞底翻了翻,便捧起爐上坐著的紫砂供春壺倒入滾水。
女子玉指纖纖,水線弧度完美無瑕,入盞不濺,坐在一旁的宣王楚璟始終側眸看著。
聞言,阿香將供春壺放回火爐上煨著,給楚姝遞盞時回話道:“司苑太監說,這回獵者從北地雪山上弄來了個有趣的野畜,只是難馴得很,那鐵籠子都險些被撞破了。他們正想辦法往上抬呢。”
楚姝撐腮,看盞中茶芽三起三落,斜倚著木椅問:“不是說今晚看虎狼互搏嘛?到底是什麼野畜?”
“狼孩。”楚璟抬盞啜飲了口,興味甚濃地起身,“今晚這場壓軸賽,你一定喜歡。”
“狼孩?傳聞中被狼群養大的孩子?那倒確實有趣。”
恰這時,鬥獸場四面齊齊敲出一聲鑼響,鑼聲從四面蕩來,各處聒耳的嘈雜喧囂霎時皆停。
這是兩獸上場的訊號。
兄妹倆起身,隨侍宮婢皆擁來為他們披衣系氅。
楚姝棄了菱扇,捧上鎏金刻麒麟的手爐,繫了絳紅色兜帽披風,華貴不可逼視。楚璟一身疏落緋色圓領補服,外頭套了半袖狐絨鶴氅,襯得整個人愈發神采英拔。
兩人並肩往看臺走。
眼見他們要離開,仍站在原地的楚言枝慌了神。沒個準話,她不確定三公主到底願不願意幫她。
她惶惑地往前望著,這閣樓裡上懸十八面琉璃宮燈,盞盞映在大理石地面上,上下輝映,亮堂得人心裡發慌。
她揪緊手指,既想跟上,又怕被嫌不識眼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