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裳也覺得心裡不安,年嬤嬤卻揉揉楚言枝的臉蛋,歡喜道:“興許是見殿下生得玉雪可愛,錢公公才要多關照呢?不然他這樣的人物,昨日怎會因為殿下一句話就推了差事,跟著過來給狼奴開籠子?”
聽說錢錦做事一向隨心所欲,常年跟著他的人都未必猜得透他的心思。年嬤嬤想,他們重華宮要錢沒有,要名勢更是半點也無,正所謂光腳不怕穿鞋的,至少錢錦不會是為著什麼東西故意親近他們。
楚言枝的臉都被揉紅了,她哎呦一聲躲開年嬤嬤的手,讓紅裳搬上那個描金小箱子,跟她去中殿碧霞閣找姚美人。
她嫡親的姐姐三殿下在面對她救命的請求的時候,都要問她一句憑什麼,楚言枝不相信錢錦什麼都不圖就對他們這麼好。且就算他什麼都不圖,這些東西,她們還不起呀。
她才走出去幾步,身後傳來噗通一聲,轉頭一看,是一直默默跟在後面的狼奴想朝她跑過來,結果因為不習慣用兩條腿走路,重重摔了一跤。
他努力地支撐自己爬起來,長期慣性使然讓他的膝蓋不由自主地屈著,可他又不願讓膝蓋觸碰到地面,就艱難地直著小腿,往後挪動著站立,樣子笨拙極了。
見楚言枝回頭了,他眼睛亮亮地朝她喚:“殿下,奴……奴等!”
他說話還亂七八糟的,但楚言枝聽得明白,是要她等等他。楚言枝想起娘親說想見他的事,如今他身上的傷包紮好了,頭和臉也洗幹淨了,可以去見娘親了。
她朝他招手:“我等你呢。”
狼奴像剛會走路的孩子,扶著廊柱一步步朝小公主走去,等走到她面前了,才小心地伸出指尖拽住她的袖子,嗚著想說話:“奴,奴……”
他頭發還沒幹透,濕漉漉地往下滴水,有幾縷貼到了冷白色的臉頰上,反襯得他銳意野氣的五官柔和許多,秀氣得像個小姑娘,讓人很難聯想到這會是那天晚上打死老虎的狼孩。
楚言枝仰頭看他,發覺他洗幹淨後的臉瞧著又白又軟的,分明比她的要好揉多了,就伸出手學年嬤嬤的動作捏了捏。
狼奴方才還努力地擠壓嗓子想說自己乖,要她摸一摸,楚言枝的手指就突然落到了他的臉頰上。
他一下屏了呼吸,眼睛舒服地眯起來,把自己的臉湊得更近了,還想蹭她的手心。
楚言枝領他走到東殿,先讓紅裳進碧霞閣看看姚美人有沒有醒,自己站在殿外小聲地叮囑狼奴:“不許叫,不許咬東西,我讓你跪的時候你要跪下來。懂了沒有?”
狼奴攥著小木偶,拉拉她的袖子,懵懂地隨她的目光望向屋裡。
碧霞閣浮滿藥味,縱使開了兩邊窗子透氣,灑在地上的道道光線也像照在了濕冷的水底,驅不散寒意。珠簾垂墜,帳幔從頂一直落到地面,瞧著便讓人心裡發沉。唯有擺在炕幾上的梅瓶裡插了兩三枝新剪的臘梅,在陽光底下肆意舒展嫩黃的花瓣,讓這屋裡多了幾分鮮活氣息。
紅裳從裡面出來,挑了簾帳,楚言枝便領著狼奴歡歡喜喜地走進去,見到靠在迎枕上挑線穿針的姚美人。
姚美人白日醒的時間越來越長了,且近日早晚喝年嬤嬤燉煮的梨湯,也不怎麼咳嗽了,漸漸恢複起往日的氣色。只是病得太久,傷了根本,短時間內她無法下床活動,坐的久了,也要調整調整迎枕的位置,或是側躺下來歇一歇。
楚言枝探首看繃子上剛描出的纏枝秋海棠,問她:“娘親要給我做新鞋?”
姚美人搖頭,溫和道:“明日冬至節,你要去給太奶奶請安,還要去參加冬至宴,夜裡才能回來,少不得受凍,娘親要給你做個臥兔兒,再給你做副小手籠。”
楚言枝擔心地看娘親圓潤淡粉的指甲:“太累了,且一天做不完的。給紅裳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