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言枝好奇地看了眼那果盤,很快又收回視線。
她倒不是沒見過,住在延禧宮的施婕妤和莫美人前些日子來看望娘親時,就各帶了三個京白梨過來,讓年嬤嬤切了和紅棗、銀耳、枸杞等物一起燉煮,說能清肺止咳,開胃護肝。
六個梨子,一天煮一個,早晚各吃一盅,那些天娘親咳得確實沒那麼厲害了。
可惜各宮的果蔬本就有定例,更不是每個宮、每個殿都能有的,毓慶宮就只有賢妃娘娘有,住在後殿的江貴人就沒有。施婕妤和莫美人本也沒幾個,還大半都給了她們,吃完了,也就沒了。昨晚天冷飄雪,娘親咳得自然厲害些。
楚言枝沒吃梨肉,但年嬤嬤嫌那些削下來的皮丟了太可惜,另外煮了湯給她喝。味道有些澀,楚言枝不太喜歡,最後都賞給紅裳和小福子他們喝了。
娘親想她也每天喝上一盅銀耳梨湯,楚言枝當然不肯答應。她抿了一口就皺眉吐舌頭,說難喝極了,她一點都不喜歡。
娘親只是睜著一雙在病中仍然清亮的眼睛,好似真的被她騙到了,無奈地輕輕嘆了口氣。
楚言枝沒有辦法想象沒有了娘親自己該怎麼辦。
她又望向那隻果盤,果盤旁是放著各色水果的紅木籃子,籃子裡頭堆了好些個雪白的梨子。
就算請不到禦醫,她求三姐姐給她些吃不完的梨子帶回去,三姐姐會答應嗎?
她一時想得出神,等場下爆發出一陣驚喝的時侯,嚇了一跳。
眾人望下看,才發覺籠中情形已然鬥轉,方才還騎在虎背上的狼孩被甩在了地上,那雙明亮的眼睛痛得眯起來。
老虎一口尖牙直往他脖頸處紮去。
楚言枝眼睛瞪得大大的,渾身血液凝固了般。
紅裳忙捂住她的眼。
眼前一黑,耳畔的聲音都變得模糊。紅裳捂著楚言枝眼睛的那隻手在發抖,抖得控制不好力道,楚言枝的眼眶被按得生疼。
她腦海裡的畫面還停留在老虎撲食的那一瞬。
狼孩仰躺在地上,袒露著最脆弱纖細的脖頸,同時還在與自己身上的鎖鏈掙紮著。
像三姐姐說的那樣,它下一刻就會被咬斷脖子,開膛破肚,被吃得連骨頭也不剩。
這是死亡,從會動到動彈不得的死亡。
娘親也是。
楚言枝渾身開始顫慄,緊頜的牙關發出不可控的磕碰聲。
然而一團模糊的意識裡,她聽見有人興奮地驚呼:“沒死……它沒死!勝負未分!”
紅裳的手鬆動了,一縷縷光從她的指縫滲到楚言枝的眼皮上。
楚言枝發著抖扒開了紅裳的手。
眼周還在回血,她的視線有些模糊,但仍看清了下方的情形。
它竟又躍回了虎背上。
與之前用鐵鏈拴住虎口不同,這一次,它用鐵鏈勒住了老虎的脖子。
一切發生得太快,沒有人看清它究竟是怎麼做到的。
只能看到現在,它一隻手腕挽著鎖鏈,鎖鏈末端卻在另一隻手腕的鐐銬上。它勒得越用力,兩隻手腕同樣被鐵鎖勒得越嚴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