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得什麼?”
“女兒不敢窺看,並不知道。”
成安帝又一聲冷嗤:“這時候你倒知道要講規矩了。”
成安帝把香囊拿在手內,端詳著上面的“福”字,臨要再開啟時,手卻顫起來。
一直到死,到明知是最後一面的時候,她都不願對他多說一句話……
雖然這些年因為楚言枝的緣故,她與他的關系看似緩和了,但成安帝知道,她從不曾真的把他放在心上過,每次和她相處,她剋制不住的疏離與淡漠是再怎麼掩飾都掩飾不了的。
那天她頭回昏迷醒來,他特地趕著進去看她,本以為她會對他說點什麼,可話才說了攏共不到兩句,她便尋著由頭把他支開了。他不甘心地走到窗邊沒動,想知道她到底要對楚言枝說什麼。為什麼有那麼多話她更願意和隔著代的楚言枝說,卻不願意和他這個親兒子透露一點半點!
隔著窗,她嗓音柔緩,卻又夾雜著嘆息,對楚言枝訴說了那些不為人知的過往。
在成安帝的印象裡,她永遠都目下無塵,除了將虔誠目光看向佛祖的金身之外,不會給予旁人有半點溫和眼神。包括他,也包括先帝。他記得她曾是先帝的寵妃,寵到明明什麼都沒做,就成了一國皇後,先帝臨死之前,還為她破了規矩,下旨定要革除後妃殉葬制。
他並不知道原來她在成為先帝的寵妃、成為他的母後之前,只是個孤立無援的鄉野農女而已。他也從不知曉,她那般想要逃離塵世,是因為她早被塵世中事傷透了心。
他怨她不肯對他說,連面對親生的孩子都要死死瞞著,又痛悔自己不曾過問她。
成安帝抿著唇角將香囊開啟,裡面有張信紙。
成安帝一個字一個字認真看過去,神情從一開始的緊繃,變得越來越松泛,眼眶通紅,手抖得連紙也拿不住了。
“陛下,陛下!”
石元思驚呼一聲,成安帝竟昏了過去。汪符立刻揚聲喊人宣太醫進來。
楚言枝和楚姝忙起身過去,石元思怪異地看她們一眼,有意無意地擋住了。
昏過去的成安帝被沖上來的楚珩背到了乾清宮後殿,太醫們趕到後馬不停蹄地給他診脈、施針,群臣都跪在殿外等候著,不少人對兩位公主破口大罵,甚至要求即日起廢她們為庶人,除名宗人府。嵇嵐幾乎是一人舌戰群儒,殿內殿外都亂糟糟的一片,最後還是錢錦一掃拂塵喝止了眾人。
楚言枝和楚姝跪在內室門前,相顧無言。
若成安帝真被氣出了事,恐怕把她們從宗人府除名、貶為庶人都算罰得輕了。
也不知皇奶奶究竟寫了什麼,會讓他情緒如此激動。
“錢公公。”楚姝叫住了正欲再推門進去的錢錦,壓低了聲音,“方才殿中之事,你都看見了。陛下並不是被我和枝枝氣暈的,是因為太後遺詔。若陛下真有個好歹……”
楚姝直視錢錦,又瞥向後方:“究竟如何辯駁,您可明白?”
錢錦神情微頓,躬身行了一禮,進了內室。
楚言枝明白楚姝的打算,就算成安帝今天挺不過來,她也不可能坐以待斃。楚姝如今到底有幾何勢力,在楚言枝這一直都是個謎,看錢錦剛才的反應,恐怕就連他也不知道。
跟著這樣的三姐姐既讓她覺得安心,也讓她覺得惋惜。三姐姐和父皇性子相像,都有帝王般的狠辣冷厲手段,自小看血腥鬥獸場面就能做到面不改色,但也有著承襲於孟皇後的通透良善,堅韌不屈。若她最終無法如願參政……
“陛下,陛下醒了!”
裡面傳來驚喜的呼喊,楚姝立刻牽著她一起站起來了,不顧旁人阻攔推門而入,一直跪到床榻前:“父皇!”
成安帝手裡還攥著那張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