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輦停下,進到三公主府見到楚姝,楚言枝還未開言,楚姝便讓所有人退下,把她拉到了身邊坐下。
“事情我都聽說了,你先別急,該吩咐的我都吩咐了下去。不過,其實此事暫還輪不到我出手。”楚姝先把楚言枝冰涼的手拉到手裡暖了暖,才溫和道,“父皇已暗中命東廠和兵部的去找狼奴了,包括大哥手底下的人。讓西廠去扣押辛恩一家,算得上是障眼法,你明白嗎?”
楚言枝微驚,旋即低聲問:“父皇他們果然相信狼奴和辛恩不會通敵叛國造反?”
“當然。辛恩哪裡有造反的本事?倒是江霖,有關他擁兵自重的傳聞少嗎?別的不說,至少我們父皇不是會偏聽偏信放任國事不管的昏君。我問過大哥了,大哥雖然有很多話都不想跟我說,但我也磨出來了一些,父皇的打算一是把狼奴找到,他若真還活著,江霖一定不是他的對手,還能就勢洗刷辛家的冤屈,給江霖定罪。二是……我朝可不是隻有北地有駐兵,南邊還有抗倭的方將軍呢,父皇已經吩咐兵部下去聯系各地駐兵隨時準備對付江霖了。現在最要緊的,是不能讓江霖先一步找到狼奴。”
“如果他們先找到了狼奴,一定會殺了他,死無對證,咬死辛家想要謀反?這也是他們拿不出屍體,還要放出話來說狼奴已死的原因。”楚言枝皺眉,“我總覺得哪裡不對……江霖難道不覺得自己說的想法太荒謬嗎?誰都知道辛恩不可能謀反,他這樣反而讓人更加警覺。”
“你覺得辛恩不可能謀反,是因為什麼?是因為他剛正不阿,還是因為他對陛下誓死跟從絕不背叛?”楚姝親自給楚言枝剝了顆葡萄遞去,見楚言枝接過吃下了,才繼續道,“都不是,是因為他手底下的錦衣衛根本沒有造反的能力。同樣的道理,不管江霖是想說辛家要謀反,還是王家、李家,父皇都會警覺,因為這一戰下來,他威脅更大,生出反心的可能性更大了。江霖根本不在乎辛家如何,他就是要有個由頭。再者,你想想狼奴如今在朝野內外的名聲,幾乎要蓋過他們江家父子了,他們要謀反,狼奴卻不會,辛家也不會,所以江家軍容不下他。容不下,就要他死,不能讓他落到朝廷手裡,否則反過來就會被用來對付他們。這點被他們料對了,父皇確實是這個想法。”
那葡萄甜得發膩,楚言枝又端了茶喝。她費力理解著:“將來那一戰無可避免嗎?”
楚姝點頭:“只看過段時間江家父子返京述職呈出證據的時候,能不能將他們就地拿下了。”
得知原來這一切都用不著她來操心,楚言枝繃著的那口氣又洩去大半,扶著額頭,一點一點把茶水喝幹淨了。
喝著喝著,她手又發起抖來。
狼奴到底在哪?
北地到處都是江家軍的人,他一個人,一個人怎麼躲得過……萬一真被他們先找到了,他活不了的。
剛聊到這,碧珠的話音遠遠傳進來了:“三殿下,駙馬又要找您回侯府去,站在階下不願意走了!”
楚姝聞言皺眉:“不願意走?府裡的侍衛都幹什麼吃的,說不走還打不走嗎?”
碧珠似被驚到了,好半晌才應了聲是退下。
楚姝面露不悅地調整著指上的長甲,又朝外補充道:“既然他想回,那你們把他的行李包裹都收拾好了,即刻就送他回去吧,別留在這礙我眼。”
楚言枝覺得有些尷尬,也不敢多問他們夫妻間的事,推拒楚姝留下來用膳的提議後便出去了。
從三公主府出來後,楚言枝還想即刻進宮去找姚窕,被紅裳勸下了:“殿下,您先回去歇一歇吧,剛剛在定國公府的時候,您臉色看著就已經很差了。”
繡杏也急著勸:“是啊,不在這一時!”
楚言枝確實覺得疲憊,那口氣一洩下來她腳步都虛浮了,便依了她們的話回七公主府去。
到用晚膳的時間了,楚言枝沒胃口,努力吃下半碗百合山藥粥便一口也咽不下去了。她早早躺到床榻上睡下,前段時間好不容易恢複的精氣神今天散下去了大半。
楚言枝淚濛濛地盯著承塵。
她不是沒想過他可能會在戰場上出事,畢竟他實在不聰明,人生地不熟,沒有打仗的經驗,可戰報一次次傳來,他立下赫赫戰功,信也給她寫了一堆又一堆,她以為他不會有事的。
她怎麼也沒料到事情會變成現在這樣。他沒死在韃靼手裡,竟要被自己人冤枉。
而她連能為他做點什麼都不能。
楚言枝從床上坐了起來。
她撩帳看向窗外月光,有了一個沖動。
她要去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