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正色道:“這很難。不是我們兩個想做就能做到的。漢唐時還有公主擅權的可能性,到我們這朝……我連培植自己的死士都廢了太大功夫。”
“我知道……就是因為知道,從前才一直不敢想、不敢做。我不怕失敗,反正生也如此,死也如斯,我總要做點和預想中的人生不一樣的事。”
“你不怕連累你身邊的人?”
“怕,所以這些事我會跟娘親他們說明白。”楚言枝眸光微垂,“他們應當會支援我,不支援也沒關系,我會想辦法用別的方式去做。”
“你鐵了心了?”
楚言枝也捧起茶:“也許此後的某一天我會後悔,但至少今天我確信自己是一定想嘗試的。我握不住以後,只能抓住現在。”
楚姝讓宮婢們都退下,包括一直貼身服侍著的阿香和碧珠。
門窗都關上了,楚姝才起身從烷桌的小櫃中拿出了一本冊子,翻開給楚言枝看,裡面是各種標記和人名、地名。
楚姝指著四川府那幾個字:“父皇先前用我母親威脅我,但現在威脅不到了,我和大哥一起用自己的勢力將孟家都安頓好了,如今父皇收到的訊息都是錢錦遞去的半真半假的訊息。”
楚姝冷笑:“因為我們的緣故,父皇對錢公公和汪公公沒了信任,卻一時還無法直接踢開東廠。他寵幸石元思,但沒辦法把我母親的事交給他來辦。我猜他一定後悔當初把我母親送走了。”
想到東廠的事,楚言枝難免憂慮,聽說當初那個被貶到南直隸做南京守備太監的趙關被起複了,現在在石元思的西廠辦事。他蟄伏這些年,一朝返京,很可能會對錢錦伺機報複,一旦錢錦遭殃,長春宮和她與三姐姐都會受害。
但這天下早晚是太子楚珩的,楚珩既已選擇和楚姝聯手保護孟皇後,以後應當會善待當初參與這些事的人。
楚姝大致給她看了自己在各地所佈的眼線,不多,也比較模糊,算是讓她對她如今的勢力有個簡單瞭解,而後闔上了冊子道:“朝中現在也有我的人,嵇嵐在吏部任職,做起事情來比以往方便多了。如今我雖未身處朝堂,實際上,能插手的事越來越多了。”
楚言枝有些心驚,三姐姐每天不是在公主府內,就是在汝南侯府內,連各大宴會都很少參與,她一直以為她是在伺機而動,沒想到早已重新振作起來暗中動手了。
楚姝看出了她的震驚,笑道:“我從不是坐以待斃的人。”
“太子哥哥知道這些嗎?”楚言枝說出了自己的顧慮,“他似乎也並不同意公主參政。”
“他確實不同意,所以我把這些勢力分為了明暗兩股,明的給他看,暗的這世上除了我,沒第二個人知道。”楚姝把手上的長指甲一一摘下來,這才握住楚言枝的手,“你想做的事,也是我想做的。只有給天下的女子都闢出一條不一樣的路,我們的幫手才能越來越多。”
楚言枝感受著三姐姐散著暖意的掌心,心尖湧上一抹激動,鄭重問:“我可以幫你做什麼?”
楚姝無奈地拍拍她的手笑道:“不是你要幫我做什麼,是你自己想為你自己做什麼。只要你敢做你從前不敢的事,就是在幫我。我會保護你。”
楚言枝瞭然,回握住她的手:“我明白了。”
隔日楚言枝回了長春宮一趟,卻被告知姚窕不在,一大早便去了慈寧宮大佛堂。
楚言枝乘坐車輦到了慈寧宮,走進院落,看到陳設依然的廡廊和那幾棵柿子樹,楚言枝仰頭望了很久。如淨嬤嬤領著從前的宮人們繼續每日掃灑著,見到她來了,問今日可要留下來用齋飯。
臨近佛堂,聽到裡面一下一下極有節律的木魚聲,楚言枝扶著門框悄步走到姚窕身邊的蒲團跪下了。
木魚聲未停,楚言枝盤撚著佛珠,低誦佛經。
過了許久,姚窕擱下了手中的木魚緣,雙手合十對著佛像跪拜一二。
“年嬤嬤去哪了?”楚言枝停了誦念,“今天她沒跟娘親過來?”
“她年紀大了,說話走路都不方便,我到這也是跪著不做別的,讓她受累不好。”姚窕看著楚言枝,“你有話想對娘親說?”
楚言枝垂眸,“嗯”了聲道:“娘親,我知道為什麼自己這幾年一直不快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