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言枝長睫微動:“他說他要去北地建功立業,六月前成為權貴娶我。他真是太幼稚了……我即便願意嫁給他,也不可能嫁得了,本朝公主嫁不得權貴。娘親和錢公公幫我擇定好了駙馬,是我的小表哥。大家說,我嫁過去一定能幸福一輩子。”
“這便是莫名其妙的規矩。”荀太後搖頭嘆息,“一群怕女人的男人統治著偌大的國家,將所有的枷鎖都加諸於女人身上,卻對男人無限寬容。規矩不許皇帝許權臣之女,你父皇還是娶到了阿妍,但讓她背叛了自己的家族。阿妍承擔了一切的罪罰,你父皇卻只用遭受自己內心時有時無或輕或淺的責難,這便是不公之處。”
“枝枝,他是奴隸,你敢愛他嗎?”
“現在不至於不敢……可是很難為情。”
“他是權貴,你又敢愛他嗎?”
“不敢,也還是難為情。他要真成了權貴,我也不知道怎麼面對他。”
“因為你愛他,一旦承認這點,你就無法再把他當作比自己低賤的一種存在對待,可你又並不曾從平等的角度看待過他,無法想象脫去公主和奴隸的身份之差後,你還能怎麼和他說話、怎麼相處,對嗎?”
楚言枝揪著自己的袖擺,半天點點頭:“對。他之前也問過我這樣的問題,問我他如果成了權貴,敢不敢嫁他。皇奶奶,我不敢,我不是先帝爺爺,能有生殺予奪的權力,我做任何一件事都有可能害了身邊所有人。包括現在和您說這些……我都不知道會不會害了您。”
說了許久的話,荀太後有點口渴了,倚靠在枕上,讓楚言枝幫自己倒杯熱茶來喝。
楚言枝忙去了,確保水溫剛好才遞給她。
荀太後靜靜思索著,喝下半盞茶後道:“皇奶奶雖能開導你,但無法為你做決定。剩下的得你自己去好好想一想,嫁給愛的人,還是嫁給合適的人。不論哪一種,都要做出割捨。但一旦做下決定,不管前路多難,不要回頭。”
楚言枝心思微定,鄭重道:“好。”
荀太後又同她聊了幾句別的,再度想歇下了,楚言枝緊張地握著她的手,不敢讓她睡下。荀太後拍拍她的手背,說自己只是太費神,想要稍歇片刻,要是不放心,可等兩三刻鐘後再來喊她。
見皇奶奶確實神思疲憊,楚言枝只好先應了,喚來一直守在門口的如淨嬤嬤守著,這才走出內室,一路到正殿,去見姚窕和成安帝他們。
楚言枝簡單同他們說了荀太後的情況後,忙去問辛鞣荀太後身體究竟如何。
辛鞣幾番猶疑,最後還是楚姝告訴了她結果:“迴天乏術,雖能用針灸療法和其他溫和滋補的藥物維系,但皇奶奶還是有可能在某次睡著後,再也醒不過來。大限之期,可能就在這幾月之間,最多熬不過一年。”
楚言枝微怔片刻,不太相信,下意識拉著辛鞣的手強調道:“皇奶奶剛剛跟我說了特別特別多的話,她精神很好,還吃了很多飯,手心比我熱得多,怎,怎麼會熬不過一年呢?她不是被針灸治好了嗎?辛鞣,你醫術那麼好……”
“七殿下……”辛鞣為難地握住她的手,“太後娘娘常年少動少食少眠,在佛堂一跪就是幾個時辰,許是因為心境平和,她雖精神上看著還好,其實這些年下來,身體已是強弩之末了。”
楚言枝松開辛鞣的手,半晌無言,良久道:“嗯,皇奶奶剛和我說了,生死註定,必不可免。她要我寬心……”
身後成安帝猛地咳嗽起來,咳紅了一張臉,姚窕忙拍著他的背,他擺擺手,卻沒能清晰地吐出一個字。
同一時刻,遠在京城千萬裡之外的北地,忽有一道急報從幾百裡外慌張報至宣府鎮。
“報——韃靼王子耶律汾率八千騎兵於今晨犯我邊境,已至賀蘭山前!”
作者有話說:
前面兩張程英謙的稱呼應該程副帥比較合適,已經改掉了,特此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