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灶節後,楚言枝領著眾人和姚念一起回長春宮過年了,見到姚念,年嬤嬤和娘親都很高興,圍著她說了很多話,點心茶品堆滿了桌子,還讓宮婢們把所有漂亮衣裙都拿出來任她挑選。姚念受寵若驚,夜裡都是年嬤嬤陪著她睡的。
三公主楚姝的婚期果然被提到了二月初,駙馬人選將在年後定下,楚姝今年沒回宮過年,楚言枝想等上元節了再去她府裡看看她。
除夕早晨楚言枝去慈寧宮看望皇奶奶,沒說兩句話,成安帝從前面過來了。
楚言枝發覺父皇老得似乎比皇奶奶還快些,說完話他說想起來活動活動,剛甩開汪符攙扶的手,下個臺階竟然差點把腰閃著了。
皇奶奶陪她坐在簷下,盤撚佛珠的手停下了,抬眸看向院中正搖頭自嘲的成安帝,又緩緩垂下了眸子。
雖然值得憂心的事很多,但任由這日子流水般過去,楚言枝覺得也就那樣,她的一生能過成這樣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只是等夜裡陪大家守完歲回到東側殿後,她沒忍住把狼奴喚了進去。
狼奴似乎沒想到她會主動提出來,握著她的手笑得竟有些無措。又不是第一次了。
他不知從哪弄來催眠的粉末給守夜的宮婢喝下了,宮婢睡得死死的,他把她按在榻上,讓她今夜盡情地哼給他聽。
楚言枝當然不敢,就往他身上咬,咬得到處都是印子,狼奴輕笑著說,他更不敢在外人面前脫衣裳了。
這兩個月他們幾乎日日荒唐、夜夜荒唐,一直黏在一起,楚言枝本以為自己會膩了他的身體,可事實與此相反,她竟覺得越來越契合了。他平時乖,唯愛在這件事上捉弄她,她有時生氣,有時喜歡。
結束時天已經很晚了,滿城煙火不停,狼奴抱著她,將被子鬆鬆提到她身上蓋好。
楚言枝闔上眼就要睡著了,狼奴戳玩著她的眼睫,閑話般問:“和奴在一起,殿下開心嗎?”
楚言枝只想睡覺,額頭蹭蹭他的胸膛不回答。
“禮部不到三月就會擇出駙馬,定下殿下和小表哥的婚事,我們那時候就要分開了,對嗎?”
楚言枝嫌這話掃興,“嗯”了聲。
狼奴撥弄著她的發:“奴捨不得殿下。但對於殿下而言,奴早三個月走還是晚三個月走,沒有分別,對嗎?”
“……殿下從前說,要是我們都是普普通通的孩子,你會嫁給我的,殿下那時沒有騙我吧。可如果那樣,我們就不是我們了。”
狼奴側臥於她身側,於時明時暗的煙火中凝望著她的眉眼。
殿下似乎已經睡著了。
他繼續輕輕地說:“奴從小就愛殿下,殿下給奴喝水,把奴帶回家,教奴吃飯,給奴穿衣服……後來送奴拜師,讓奴和別人交朋友,再後來鼓勵奴也去建功立業,奴知道,殿下也愛奴。奴不知道自己是誰,沒有名字,沒有爹孃,奴的一切都是殿下給的。盡管他們說,狼奴不算名字,只是個很潦草很潦草的稱呼,可是聽到殿下這樣喚奴,奴還是好開心。”
殿下依然睡得很熟。
“奴是很沒用的小狼……很努力也還是沒用。辛鞍罵我是傻狗,我其實有點難過。我好不明白你們人,為什麼愛要那麼麻煩,為什麼你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不能愛我,還要嫁給手上長黑點的人……殿下,殿下,殿下……”
“為了和殿下長久地在一起,奴要離開殿下了。會犯錯,會惹殿下生氣,我原以為我可以很乖,乖到你讓我走,我就走,你讓我放棄,我就放棄,可我是狼,我有奴不該有的貪心了,我不要把你讓給別人。我其實……好想把你帶到我的大宅子裡,全世界,只有我們兩個人,我們在院子裡打一口井,支起晾衣架子,上面只曬我們兩個人的衣服。我做飯很好吃,殿下幫我擺碗筷,我買菜、炒菜、做飯,給殿下剝蝦、剃魚刺。奴會做很多東西、很多事,能賺特別特別多的錢,可以把殿下養成最快樂的女孩子。殿下想去哪裡玩,奴都陪著你,想做任何事,奴都支援你。”
“奴,奴不能這麼做,如果有一天不得不這麼做了,殿下不要太討厭奴,奴沒有辦法了……奴好想有個家啊,但不要空蕩蕩的,一個人在宅子裡住,好黑,好冷,好難過。家裡要有殿下,要有殿下給奴點的燈。小狼好愛殿下,殿下,殿下,小狼沒有騙你。”
煙火稍歇,天際將要泛白,狼奴喃喃著:“殿下要是願意說一句愛奴就好了,奴很想聽,殿下總不願意……哄奴時不願,求饒時也不願……”
“奴要走了,好捨不得殿下啊。”他親親她的臉,“奴不敢在殿下醒的時候說這些,我知道你並不會為我難過……也好,你難過,我也還是難過。等一等奴,好嗎?奴一定會在六月前回來,把天底下的壞人都抓起來,讓很多人敬佩奴,包括陛下,他要敬我至少七分,心甘情願地把你嫁給我。”
……
一覺睡到天明,因為是在宮裡過正旦節,如無意外楚言枝得去各處請安走動,不等楚言枝搖鈴,紅裳便叩響了門,催她起身。
楚言枝還沒睡夠,懶懶地坐起,讓她們進來服侍洗漱了。
她望望窗外,今天是個大晴天,陽光很足,照在屋簷上,雪水滴答滴答往下落。昨晚睡得那麼晚,身子卻不覺得難受,還有種難以言喻的滿足與舒暢。她好像做了個挺長的夢,但不記得內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