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熾還是得多練練,絕不能偷半點的懶。這才到京城多久,他身上的筋骨似都鬆散了。
“噌——”
底下馬蹄聲略停,刀劍碰擦激烈,餘採晟站起了身,眉頭微鎖。
楚言枝看不太懂他們的打鬥,方才顧著喝茶、吃茶點,沒怎麼注意,見餘採晟起身了,才投去目光。
狼奴坐下的黑馬竟有隻前蹄彎伏於地,抖顫再難直立了。
“可惜,辛鞘大哥,你的馬倒比你先認輸了。”
狼奴翻身而下,迅速檢視了馬兒的前蹄後,抬手包握住了馬腿關節處,感覺到藏在其中的綿針後,眸光深寒地盯向江熾:“你就這麼怕輸嗎?”
江熾悠悠扯動韁繩,踱到他身邊看了眼:“辛鞘大哥,你這話是什麼意思?難道你座下駿馬老而無力致使你輸了,還怪得到我身上嗎?”
餘採晟拖著條瘸腿下去了,楚言枝雖聽不清狼奴和江熾在說什麼,看他們二人的神情也能猜出幾分,抿唇看了眼江霖後,提裙於宮婢的簇擁下往馬場而去。
狼奴將馬兒牽到一旁的馬槽前,蹲跪下來以掌催發內力將那根銀針逼了出來。
馬兒慘鳴不已,狼奴撫著它的鬃毛安撫,熟練地撕下裡衣袖子,倒上金瘡藥給它敷上包紮好。
見到狼奴掌心上的那根帶血銀針,江熾面上的表情終於起了幾分變化。
餘採晟看了眼江熾,沉默幾息,從狼奴手裡拿過韁繩,幫他給馬兒療傷、喂草料去了。
楚言枝緊跟著過來,看到這些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在狼奴投來目光前,她腳步慢下來,等江熾臉上笑意漸失後,直接側身看向後面的江霖,面上雖還帶笑,語氣裡的譏諷已完全不加掩飾了:“江元帥,我家小狼或許確實孩子脾氣、頑皮愛野了些,沒看明白情勢,比試時,雖給了江公子餘地,卻沒給他留多少面子,這便算他不識趣、不懂事吧。可江公子何至於為了贏這場比試而背地裡使陰招傷他的馬?您說,既然這般怕輸,他今日到底為何還要巴巴地跑來我公主府找小狼比試呢?我可真弄不懂你們武人的規矩了。”
“七殿下,我想你是有所誤會了,這完全是個意外,何以證明那針就是……”
“江熾!”
江霖已用目光將江熾狠狠剜了一遍,他怒目圓睜,咬牙攥拳忍了又忍,面對小公主毫不客氣更毫不留面的指責,既憤怒又羞慚,對江熾厲喝道:“你的意思是辛鞘為栽贓你而故意損毀自己的馬不成?你竟,你竟……”
江霖氣得一時說不上話,手指重重點了又點,才咬牙切齒地恨聲道:“還不快向七殿下和你辛鞘大哥賠罪!”
“不必了。”楚言枝握了狼奴的手腕,拿著帕子垂眸給他擦手上沾的血,“江公子這般光明磊落的大英雄向我們賠罪,我們哪裡承受得起。若江公子實在想表現自己所謂的誠意和歉意的話,我們也不要別的,”
楚言枝再度直視向江霖,“江元帥,小狼挺傻的,他連個木偶都當人看待,給他做衣裳、穿衣裳,時時帶在身邊,何況是陪伴他這些年的小馬呢?江公子既傷了馬兒的前蹄,我們的要求也不算過分,讓他自斷一臂聊表歉意,如何?”
江霖愣了一瞬,沒想到這位看起來明媚嬌憨不知世事的小公主嘴會這麼毒。經她這麼一說,不論江熾做什麼,都是虛偽做作的。且若真讓江熾自斷手臂,養傷十天半月的事小,可這不就是將他與辛鞘坐下的馬來類比了嗎?
……也實在太不留面子了些!
見他不語,楚言枝忽然又笑了:“江元帥心裡是在為江公子鳴不平,覺得這讓他太沒面子嗎?我年紀小,在深宮長大,沒什麼見識,您應該比我清楚,在武場上使這種手段,他早先就已經把自己作為將軍的面子丟盡了,而不是我要刻意為難他。但既然江元帥和江公子實在覺得為難,我們也退一步,江公子親自給小狼的馬兒賠禮道歉,只要馬兒能恢複如初,我們既往不咎,也絕不會將此事透露給外人知道。包括我帶來的人,今日都會一個個把嘴封得緊緊的,保證江公子出了馬場後,再不會有人知道他出的陰損招數,他還是那個光明磊落赫赫威名的江小將軍,如何?”
楚言枝心裡清楚,雖然江熾手段卑鄙、行事陰狠令她無比厭惡,但江霖與江家軍是大周朝的功臣,若沒有他們守邊多年,皇室絕沒有這麼多年的安穩日子過,她表達憤怒不能再讓他們以後肆意輕辱可以,但絕不能真讓他們把臉丟盡。
江霖的表情果然緩和不少,給一匹馬賠禮道歉雖聽起來荒謬了些,但總比自斷胳膊來得好,且確實如楚言枝所言,江熾理虧在先,他做的事要是傳出去,丟的可不止是他一人的臉。
“謝七殿下寬恕!”江霖欲要跪下行禮,楚言枝忙抬手攔下,真摯道,“您那些年上陣殺敵、衛國衛土,所受艱辛哪裡是我一個不懂事的公主能體會的,這般大禮便是父皇在此也難安受,何況是我,您請起。”
憤怒壓下一半後,江霖經她這般說更覺羞愧,再度厲聲斥責了江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