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念在從前的情分,我甚至可以讓人殺了你,你知道嗎?殺了你!”
狼奴終於啟口了,只是聲音沉沉的,與從前滿目歡喜地望著她說話時的樣子不同:“奴的命本就是殿下的,如果奴死了殿下能歡心,死便死了。反正奴這一輩子,從離開北地被像條小狗一樣鎖進籠子裡的時候,就不配活著了。殿下把奴埋到北地去吧。”
他抬眼看她,眼神也暗暗沉沉:“但奴死了殿下真的能開心嗎?”
楚言枝深吸口氣,嗓音有些發顫:“你中午怎麼和我說的?你說你要永遠讓我開開心的,要做我最聽話的小狼,為什麼現在就來忤逆我?”
他總這樣,白天的時候裝乖,夜裡就來忤逆。之前只是索抱便罷了,今夜是要做什麼?先是要她摸,又把她抱到他的床上。
狼奴鼻息也微顫,臉上的那絲冷情又變為了可憐:“這便是忤逆殿下嗎?奴只是要把實話告訴殿下,要殿下知道奴的欲。殿下說的,不準許奴有瞞著你的事。”
原來他在話裡早下了套……楚言枝仰視著自己從小養到大的小奴隸,窗外月光似一柄柄寒刃,刀刀剮在他的身上,把他挺拔英氣的身軀剮得落寞頹然。可這月光似乎也把他一直以來掩藏於人衣獸皮之下的本性層層刮露了出來。
他是狼,喂不熟的狼……她把一頭狼養在自己的身邊,他說要她把他當小狗養,她還真信了。
她望著他怔怔不說話,狼奴去握她緊攏著錦衾的手,她卻立時縮了回去。
狼奴的手懸停在半空,極緩地收了回去。
他後悔了。
他今夜不該去找她。一個人強忍慾望固然難受,但被殿下這樣深深地厭惡、抗拒,甚至是害怕,比拿鈍刀子一寸寸割他的心還難受。
殿下該永遠高高在上地對他笑,對他無比信賴地直接說出所有想要做的事才對。他今天卻把她惹哭了。
他從前能清晰地意識到不能把自己的意願強加到殿下的身上,就像不能因為自己做了飯、做了衣服燈籠要送給她,就得要她必須接受一樣。可今天是怎麼了呢?他要告訴殿下對她有欲,卻不曾想過她願不願意知道。
雙方久不說話,月色中的寒氣漸漸浸透了每一寸呼吸。
楚言枝先啟了口,腔音依然有點悶,但她情緒上已經鎮定了許多:“把我送回去吧,你若知道錯了,我可以當作今天晚上什麼也沒發生過。要是……”
她話音微頓,視線落在別處,幹脆不說了。
狼奴明白她的意思。要是他再想放肆,就把他趕走,甚至殺掉。殿下還是心軟,所以不說出來,便是想等他自己認錯,以後還能好好地待在她身邊。
好好地待在她身邊……像以前一樣,像小時候一樣,永遠隱在她身後,頂多可以抱住她,在她允許的時候討好地親一親她。
狼奴不甘心。
殿下說自己懂得什麼是情愛,什麼是喜歡,可她懂得什麼是愛欲嗎?
他今天若再退縮,以後便沒有機會了。
狼奴先在她面前蹲跪下來,依舊用仰視的目光望著她:“不論是走,還是留下,奴要問問殿下,你是怕奴有欲,還是不準許奴有欲。”
楚言枝垂眸看向他,以往有很多次她能感覺到他長大了,但沒有一次比此刻的感受更清晰。
他雖然仰視她,但眼裡沒有可憐,沒有期盼,也沒有歡喜,只有沉靜。他好像真的只是要問出一個答案而已。
或者說,他雖還稱呼她為殿下、自稱為奴,實則已經把他們之間的這層關系隔開了,並不是以小奴隸的身份來問她這話。
他打算離開她嗎?
他打算離開她……
楚言枝心頭突然空落落的,那一瞬間頭腦裡閃過許多畫面。她曾隔著籠子給他喂水喝,曾把自己的衣服丟給他穿,還教他說話,教他寫字,每回節假都去北鎮撫司接送他……
他的確是個很乖的小奴隸,這些年,其實真的很少忤逆她。會給她做衣服,給她做燈籠,給她縫制月事帶,她最喜歡的那柄團扇也是他繡的。他還教她學飛針,雖然至今她的力道都使得不夠;還他教她學劍法,雖然她仍舊只會舞而不會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