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姝看了眼向來懦弱的五皇子,五皇子下意識要起身讓開,楚姝卻指了自己跟前的位置,對後面的阿香和碧珠道:“把桌案搬到這來吧。”
“是。”
楚言枝探身看著自己身邊的桌案被搬過去了,擔憂的同時又感到失落。不管她們來文華殿讀書這件事被附加了多少讓人不敢細思的目的,楚言枝一直很期待能跟三姐姐一起做同桌讀書的。
楚姝坐下後,堂中窸窸窣窣聲不斷,六皇子楚琥伸個懶腰,覷了眼阿香白淨的臉。他倒還不敢對楚姝的人放肆,便將視線投向後方角落已拿起書本認認真真讀起書來了的楚言枝:“七妹認的字夠讀書了嗎?哈哈,念得人聽都聽不清,是不是得先生一個字一個字指過去教啊?”
四位皇子裡,只他年紀最大,最肆無忌憚,這話一出,沒人敢應和。畢竟楚言枝和楚姝是成安帝如今最疼愛的公主,孟皇後已經薨逝了,楚姝再遲明年也得出嫁。和妃娘娘寵冠六宮,無人能比,楚言枝自然也與旁人不同。
沒人應聲,楚琥又哼笑一聲,意味不明地看看楚姝,又看看嵇嵐:“嵇先生這般難得才貌,七妹別念著念著,見識沒長多少,人反而出閣了。”
他話未落下,忽覺渾身一凜,移目看去,是楚言枝身邊那個據說武功一絕的貼身侍衛正用那雙寒眸陰惻惻地盯著他,手已按在了那柄重劍之上,似隨時都能抽出來。
楚琥心驚了下,但下一刻就拉平了嘴角。是辛指揮使當兒子養的關門弟子又如何,一個奴才,便是辛恩在此,也斷不該以這樣的眼神瞪視主子,更何況他還想拔劍而出。
真是活膩歪了。
楚言枝將手覆在狼奴擱在桌案側邊的拳上:“乖奴。”
狼奴心跳微漏,神色霎時軟和了,但心裡仍覺忿忿,不那麼服氣地應了聲:“殿下。”
楚言枝並不看他了,直視楚琥,彎眸柔聲笑問:“我年歲小些,自然沒六哥見識多。六哥見識這麼多,一定從不做出格的事吧?那今年年初就被朝臣批駁行事荒唐,需寧妃娘娘多加管教的哥哥,是哪一位呢?”
楚琥臉色微變,沉聲道:“七妹,別怪六哥不提醒你,朝堂上的事,你還是少管些的好。”
“能傳到後宮被父皇當作反面例子告誡的事,哪還算朝堂事呢?”楚言枝語氣依然輕盈溫和,她頓了頓,環顧了下堂中眾人才繼續道,“文華殿乃皇城文道之脈,最是清白雅正,具體是何事,枝枝可不敢隨便說出來玷汙了這等聖地,還請六哥飯前飯後也多漱漱口,端行謹事,既莫要髒了旁人的耳朵和聖人的書本,也莫要髒了您自己和寧妃娘娘的名聲才是。”
她雖未明說,眾人卻都知道她的意思,見楚琥吃了癟,臉上都有幾分壓不住的笑意。
楚琥這兩年就已開始寵幸身邊的宮婢侍女了,成安帝一開始只說給他送去一兩個曉事即可,並未多加阻攔。但因為一直縱容,近一年以來,楚琥愈發過分,連幾個位分較低的美人都被他看上了。這才有了幾月前的那次朝臣參奏。
楚姝亦悠聲道:“六皇弟哪裡知道什麼是髒、什麼是淨。什麼叫不三不四他倒清楚得很呢。”
這話一出,立馬有人忍不住笑了,楚琥臉色漲紅,拍案欲要警告他們,卻聽臺上一響,嵇嵐聲如水擊玉石道:“請各位殿下用心讀書。半刻鐘後,開始講課。”
他的視線掠過所有人,只看向楚琥:“請六殿下心思定一定,莫要招惹其他幾位殿下。”
堂中這才安定下來,八皇子楚珀拿著書腦袋一搖一晃認認真真地大聲念起來,沒多久其餘人也跟著開始念。
楚言枝重新看向書本,心裡鬆了口氣。楚琥實在討厭,不過他如何討厭不是重點,看起來三姐姐目前還是一心在讀書上的,並未對嵇嵐刻意挑刺,暫時應該不會出事。
剛讀了沒兩句,楚言枝忽然感覺手背上一溫。狼奴趁著她把書立在眼前讀的時候,悄然反握住了她的手,眼神明亮地看著她,輕輕喊了聲殿下。
狼奴其實並未聽明白方才殿下與楚琥之間的爭執,但能夠感覺到楚琥說的絕非好話,好在殿下也並沒有吃虧。他心裡在擔憂著另外一件事,只是不知道該怎麼對殿下說出口。
楚言枝這才發現自己的手還被他攥著,當即暗暗甩開了,眼睛仍看著面前的書本,蹙眉低聲問:“怎麼了?”
狼奴正要說話,坐在楚言枝右側磨著墨的紅裳撇了他一眼:“如今在外,你再不好好守些規矩,到時候沾上麻煩的是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