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姐姐似乎比她知道的多點。她本以為外面傳成這樣,三姐姐一定會恨死她的,沒想到她待她反而越來越好了,有時會把成安帝新賞給她的東西揀些心愛的送給她,有時興的點心了也會為她捎帶一份。今年的夏衣尚衣監還沒送來,三姐姐就已挑了好樣式、好緞子送到了長春宮。
六月上旬,禮部經一年終於擢選出了三位適齡男子的名單和畫像,呈到了司禮監,由聖上定奪究竟誰能做二公主楚清的駙馬。
成安帝近日又煩朝政各方黨爭之事,又煩孟皇後的事,往往一早起就開始嘆氣,一直嘆到晚上睡著,根本沒什麼心情再為楚清相看駙馬。但她畢竟是自己看著長大的女兒,且楚清向來端莊有禮,是個極好的孩子,成安帝不能不上點心,就派東廠遣人一一去探這三位候選人的家世人品究竟怎樣。
得了訊息後,楚清當日就來坤寧宮探望孟皇後了,果不其然楚姝與楚言枝都在。
最近姚昭儀常帶楚言枝來看孟皇後,所以她去別宮走動的次數就少了,漸漸同楚姝的關系越來越近,和楚清的關系淡薄不少。
楚清並不在意這個。楚言枝臉軟心軟,旁人說過的話,哪怕是很小一句話,她都能用上心,只要她願意幫她同錢錦說一說,估計也能說動楚姝幫她。她們二人是成安帝最喜愛的公主,又素與司禮監的太監們關系不錯,說上一句話,能頂清樂宮送百兩千兩的銀子。
楚清朝楚言枝暗示了幾句,楚言枝這兩年下來也明白這種事了,讓她別太焦慮緊張,她會請錢公公幫忙仔細相看未來駙馬的。
楚姝拿著一隻魯班球拆解著,除楚清進來時瞥了她一眼外就沒抬過頭。等楚清和楚言枝聊過後要請辭了,她才放下剛重新組裝好的魯班球,淡聲道:“這都沒什麼好憂心的,好好備嫁吧。”
楚言枝從坤寧宮回來,正要命人去司禮監值房找錢錦說話,錢錦卻親自帶人過來了。
他來得匆匆,進門時先往姚昭儀和楚言枝身側看了眼,而後站定朝她們行禮。
姚昭儀起身問:“是陛下有詔嗎?”
錢錦沉吟片刻才道:“確有些話,只可昭儀和殿下聽。”
姚昭儀眉頭微不可察一蹙,即刻遣散了宮婢,包括年嬤嬤和紅裳她們,關緊了門窗讓錢錦在椅上坐下說。
錢錦不坐,總帶笑意的臉沾了幾分凝重:“去年昭儀吩咐奴才去查的那事,已有了結果。東廠的人最後是在兗州府滋陽縣找到的陳家。陳屠戶好賭,早在七八年前就敗光了在連安縣的家業,回了山東老家繼續靠販肉過活。”
“那他們沒遇上去年的雪災,芸姐兒還活著?”姚昭儀不免激動起來。
錢錦唇角微抿:“她在成安五年就死了,難産死的。”
姚昭儀瞳孔驟縮,一口氣堵在心尖。
她是成安四年進的宮,剛接到入選訊息的時候,年嬤嬤的女兒剛要生産。年嬤嬤帶了東西,本想親去照顧芸姐兒坐月子的,卻被那屠戶打了出來。帶的兩只雞三隻鴨一筐子雞蛋都被陳家人奪了。
年嬤嬤的眼睛就是從那時漸漸哭壞的。後來進了宮,沒得念想,年嬤嬤再不提芸姐兒的事了。
楚言枝擔心地拉了拉姚昭儀的手,錢錦則避著楚言枝,更低聲繼續道:“奴才讓人找到了當時給她接生的婆子,說當時孩子的頭卡著出不來,最後陳家人拿剪子剖了給她取出來的。她頭胎本就兇險,月子裡還不曾好好保養,惡露兩個月沒好全,又懷上了,避不掉的難産……孩子一出來,她也斷了氣。”
姚昭儀臉色發白,擰著帕子半晌才問:“她那兩個孩子呢?”
“都是女孩兒,大的那個,長到五六歲被賣給連安縣一戶農家做童養媳,去年雪災凍死了。小的陳二姐,今年十歲,定給了滋陽縣一個老地痞。”
姚昭儀正要起身,錢錦為她倒了茶遞上:“奴才已讓人把陳二姐帶回京城了,屆時交由姚家二老教養,昭儀以為如何?”
姚昭儀終於鬆了點氣,點頭道:“好,好……多謝錢公公。”
手邊沒東西,姚昭儀即刻拔下發上一隻金累絲嵌寶石的點翠步搖遞去。
錢錦未接:“上回小殿下給的糖,奴才還未吃完,娘娘何必多言謝。”
即便錢錦已經將聲音壓得很低了,楚言枝還是聽到了他方才說的一些內容。她後背腳底一陣一陣地泛涼氣,不寒而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