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婕妤是去年中秋前後誕下八皇子的,宮中後妃凡育有皇子,位分都在婕妤之上,按理來說她該進一進位份了。只是今年正旦恰逢南直隸雪災,諸事煩擾,半月不去看她,成安帝已經把這樁事忘了個幹淨。
姚美人自覺無功,受之有愧。
“何妨。你把枝枝養育得如此懂事,便是上等之功。順嬪這些年,不也只為朕誕下了個宜萱。至於施婕妤,等中秋過了珀哥兒的周歲禮,再為她進封也不遲。”成安帝扶她起來,撫了撫她的手背,“你還年輕,若真不敢受之,往後再給朕生個皇子便是。”
姚美人抿唇,雙頰微紅。
要搬去長春宮那日,楚言枝捧著臉坐在翠雲館,望著院子發了好久的呆。
重華宮位置偏,在皇宮的西南角,空氣流通不太好,光照也一般,不少殿宇的牆根底下都會在春夏季的時候蔓上青苔,發潮發黑。年嬤嬤見不得這些,總會叫上紅裳和小福子,三人一起拿鏟子鏟了,用力洗刷幹淨,以至於不少牆面的紅漆都褪了色。
楚言枝愛在中殿和西殿的院子裡玩,她記得中殿後面的一處角落裡有個小洞,是她小時候不懂事挖的,藏了各種奇奇怪怪的寶貝在那裡。後來有天被年嬤嬤打掃出來了,才知她的那些寶貝就是些花形的石頭、三層花紋的貝殼之類的東西。
不過她小時候最愛待的地方其實是東殿。每年春天年嬤嬤都會在小菜圃種上新菜,去年種了白菜和蘿蔔,重華宮人一多就吃得差不多了。今年年嬤嬤本打算搭竹架子種黃瓜的,看來是種不成了。
年嬤嬤總是提著筐在小田埂上挖薺菜、除雜草,或者錘著鋤頭翻地,楚言枝就喜歡脫了鞋襪,提著裙擺踩進去幫她,只是很多時候會幫倒忙。年嬤嬤從不怪她,還任她潑水玩,說權當幫她澆地了。
那隻三花貓其實是月餅去年生的貓崽子,年嬤嬤為了給小廚房逮老鼠抱來的。重華宮也沒怎麼特地養它,就把每頓剩的飯菜放到廚房邊上,讓它餓了自己下來吃兩口。
紅裳和疏螢正指揮著新送來的那幾個宮婢搬東西,裡裡外外忙碌著,楚言枝走到院中那叢金鑲玉竹前,仰頭看牆面上那根深嵌進去的銀針。
她試圖拔了拔,還是拔不出。
也不知狼奴怎麼會有這麼大的力氣。她把銀針分給他一半帶走了,剩下的留了自己練。一個多月過去了,她練得效果很一般,針雖能飛出去,準頭和力道卻都差得遠了。
楚言枝洩氣地輕輕踢了一腳牆,餘光卻瞥到那叢金鑲玉竹裡生出的小竹筍。她記得去年重華宮最艱難的時候,年嬤嬤就摘過這的竹筍,和臘肉一起炒著吃,味道很鮮美。
她蹲下身看破土而出的筍尖,卻發覺叢深之處有一塊淺淺的凹陷,有幾根竹子是往四面斜長的,像被什麼壓到過。
她抬手撥了撥,積著竹葉的地面上似乎有半個足印。
楚言枝眉頭微皺,是紅裳他們澆水或修理枝葉的時候不小心跌出來的嗎?
小福子從東殿那裡跑過來了,見她蹲在地上不知看什麼,湊過來稟報道:“殿下,狼奴那隻籠子怎麼處理?是留在這還是帶過去?昭儀讓奴才問問您的意見。”
楚言枝起身,略想了一想:“狼奴又不住裡面了,留著幹什麼呢?叫人搬了,還給上林苑吧。”
“好嘞。”
重華宮雖然小,住這麼些年下來,也積攢了不少東西,搬了兩三天才全部置辦完。姚昭儀讓年嬤嬤和紅裳照著碧霞閣和翠雲館之前的樣子置辦了長春宮的主殿和東側殿。
長春宮很大,不過因為在西六宮,靠近慈寧宮,這些年只安排了兩位不受寵的才人住在西側殿。她們搬過來的第一天,兩位才人就過來探望請安了,略坐了一坐才走。
雖然很捨不得從小住到大的重華宮,但是看到這又大又漂亮的長春宮,楚言枝還是高興得不得了。
長春宮主殿最大,四面自圍成一院。院兩側的屋子按宮婢大小品級進行了安排,院後方的那排屋子則成了太監們的值房。主殿兩邊廂房留了一間給年嬤嬤住,另外一間空著,另有一個耳房給了疏螢住。東側殿雖沒主殿大,卻也空了不少屋子,楚言枝挑了挑,把通風最好的廂房安排給了紅裳。
東側殿這顯得有些空蕩,楚言枝逛了一圈,幹脆讓人把東殿後院最大的那間主屋收拾出來,作為狼奴的房間。
先前答應過給小奴隸住大屋子的,她可沒有食言。
二月二十六清明這日,楚言枝去北鎮撫司把狼奴接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