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有爹,殿下也沒有,辛鞍有。師父是辛鞍的爹,因為師父和辛夫人是夫妻。
夫妻會生小娃娃。
在一起睡覺的,就是會生小娃娃的夫妻。
狼奴在辛鞍把石子擊向鳥窩的瞬間垂下視線,心頭躍上一抹奇異的歡喜和說不上來的緊張。
他想明白了。
男孩兒和女孩兒同窩睡覺,就會生出小娃娃,但是小娃娃只有夫妻才可以生。
嬤嬤怕他和殿下生出小娃娃,所以不許他和殿下同窩睡覺。
狼奴的脊背靠上廊住,抱著膝蓋,把小木偶放到懷裡,卻發覺自己難以想象如果他和殿下有了小娃娃會怎麼樣。
小娃娃不是小木偶,會不會很難養?
……小娃娃到底是怎麼出來的呢?
等到天黑都沒等到錢公公把狼奴送回重華宮後,年嬤嬤意識到,狼奴恐怕真的暫時回不來了。
楚言枝和她們玩一天也玩累了,吃過晚膳就端了凳子坐到院子裡,仰頭看玉臺樓方向放的各種花炮。
重華宮離玉臺樓很遠很遠,她並沒有去過,坐在這伸長脖子,也只能看到一點模糊的光,煙花爆裂的聲音傳到耳邊,卻如隔雲端。
楚言枝心裡空蕩蕩的,一會兒想那個只見過幾面的父皇,一會兒想父皇最疼愛的三姐姐,一會兒想她到現在也沒能接回來的小奴隸。
她的日子太無聊了,無聊到她不確定自己是不是在後悔把他送出去了。那麼好玩的小奴隸,要是沒有了,就找不回來了。
陛下這回一定很生氣吧,氣到要在半夜讓錢公公傳來禁足的口諭,氣到連錢公公都接不到狼奴了。
娘親怕受風,沒到院子裡來,年嬤嬤在那陪著嘮家常。疏螢在裡面收拾,紅裳蹲在一旁為她翻弄炭盆,院子裡留了兩個小太監在廊下守著。
楚言枝看看紅裳今年凍得格外厲害的手,輕聲道:“手爐有點冷了,紅裳,幫我換一個好不好?”
紅裳立刻起身去了。
楚言枝繼續撐腮望向天空,璀璨的煙火一簇升空,一簇綻放,一簇湮滅,風冰涼涼的,吹得她臉發僵發緊。
楚言枝掏出帕子,蓋在臉上,吐出一口薄薄的氣,沒忍住哽咽起來。
她抱住膝蓋,把臉埋進懷裡,裹緊了身上的披風,小聲小聲地哭。
她有點羨慕娘親小時候,有爹爹,有哥哥,有好多朋友,可以出去玩,可以學寫字。
她不明白做這樣一個公主有什麼好的。
如果娘親不是陛下的美人,沒有遠嫁,作為娘親的女兒,她就可以有疼愛她的外公外婆,舅舅舅母,陪她一起玩的小表哥,還有娘親朋友的孩子們。祭灶節她可以帶一大袋子的糖去分給扮鬼的乞丐,上元節可以去看花燈,七夕可以帶面具出門放河燈……
還會有疼愛她的爹爹。楚言枝難以想象如果父皇能像疼愛三姐姐那樣疼愛自己會怎麼樣。一個不疼愛她的父皇,她寧可不要。
真想換個爹爹。
聽到有腳步聲過來了,楚言枝把帕子拿下來,松下抱著的膝蓋,繼續托腮看那一下亮一下熄的花炮。
紅裳把新手爐遞給她,還多拿了一隻小毯子和圍脖,把她裹嚴實了,又倒熱茶遞來,問還冷不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