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床頭的烏木椅前,把咳嗽咳得紅了臉的少女扶起來,輕輕地舒緩著她的背,從風池xue到俞xue;又抽了張潔白的紙巾,給她擦掉眼角咳出來的眼淚。她睡了一天,還是沒退燒,家庭醫生說是受了風寒,心思鬱結,這讓我想起昨天看到那個場景時,她沉著聲、勸說表弟注意影響;但對方卻滿不在乎地說瘸子少多管閑事。
“尤尤,今天也站不起來。”
她拾起我的手,長長的睫毛上掛著淚珠,鵝黃色的睡衣長裙繡著蓮葉的印花,“你來之後……我慢慢地就有力氣了;可昨天突然又沒有了勁兒,我不想舉辦生日宴,我想取消……”
她的聲音又輕又柔,說話的速度很慢,像是蘇州的吳儂軟語,“不想麻煩大家一次又一次地給我慶祝,爸爸媽媽和哥哥要很辛苦地趕回來。而且等他們知道了我生病的這件事,又會再生是非……”
昨天,南明河說完那句話,雙手插兜,直接吊兒郎當地走人,連旁邊光溜溜的女友也不管;路過我的時候,我剛好尷尬地站在他的過道側面,他還沖我壞笑了下,才離開;而那個女孩子反應過來後,則是捂著臉跑走了。
加一句,他是甩著吊走的。
出於本心,我問大小姐要不要告一下狀,果不其然被她拒絕了。
她像是有些傷心,但又發了會呆,才道:“沒關系,我活不了太久的,他愛說什麼就說什麼吧。”
……
——可能這件事有點出人意料,但其實……我不是個多有正義感的人;不喜歡為人隨隨便便地出頭,除了管好自己外,也不愛管別人的是非。
更別提,人家自己都不在乎,那我就更無所謂了。
於是,我什麼都沒做,只是把她的輪椅推了回來;南姝雪咳嗽了半夜,握著我的手,一言不發地沉默了許久,打著點滴就漸漸昏迷了過去。
我幫她隔半小時量一次體溫,尋思這可真是朵經不起風吹雨打的小嬌花兒呀;而那邊,還是南明河自己去坦白的——聽女僕說的意思,他晚上可能還要來親自道歉。
南姝雪說了那番不想舉辦生日宴的話後,就又睡著了;也沒有見到之後特意跑過來道歉、臉上明顯被人揍了好幾拳、還沖我笑嘻嘻的南明河,白瞎了他那張好看的臉蛋。
——我覺得,這人是真欠扁。
但令人沒想到的是,她這一病,就病了整整兩個星期。
……
有次去找管家玩的時候,南暮成聽了我的概括,沒什麼表情地評價南明河總是長不大,愛玩這種小孩子的遊戲,我覺得他說得很有道理;但他還是依舊按照規定聯絡了南姝雪的父母——但凡大小姐每次生病的週期太長,都必須要告知他們一聲。
她的父親正在地球的另一邊,開著極其重要的跨洋會議;而母親陪著自己的丈夫、同樣抽不開身,只能打了幾個電話來安慰她,並許諾不想辦生日宴會就不辦——即便那是她的成年禮;而南明河被他老爸送去高中寄宿,我覺得這個結局還算比較圓滿。
……
一天,我出門和群小奶狗玩泥巴回來,帶著滿手的泥,在附近找了個水池把手沖幹淨、哼著輕快的歌謠朝回走——
推開門,就看到一個穿著筆挺的軍裝、袖口印著繁複玫瑰十字花紋的青年坐在椅邊,正和臥於床榻的少女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