機場是見證最多生離的場地,每天都有依依不捨的人們,在這裡告別,奔赴下一個遠方。陳淮禮全副武裝,在帽簷的遮擋下,連眼睛也沒有露出來。他不肯在貴賓休息室等待,姜昭昭也只能在人流量湧動的機場,戴上口罩。
一個粉發的女生,戴著耳機,端著泡麵從他們面前經過。泡麵霸道的香氣入鼻,勾得姜昭昭的視線往她身上放,外罩式的耳機也是粉色的,同她頭發的顏色很是相配。
姜昭昭想起什麼,扭頭去看陳淮禮。夏天的裝束無論多嚴密,他的發絲還是會露出來。
她小聲問,“你經常染發,是因為工作需要嗎?”
陳淮禮似乎沒有聽清楚,姜昭昭湊近他耳邊,幾乎是貼著他的耳朵,再重複了一遍剛剛的問題。這樣總算能聽清楚,出人意料的,他搖了搖頭。
“我覺得,你會喜歡。
”
想象不到的答案。
從她圓睜的眼睛,彷彿能越過時光,回到滿是香樟樹的夏天。
在高二那年,學校新設立了國際部,國際部並不以升學為目標,學生多以出國為目的,所以在國際部的學生,大多家庭富裕。家境優渥,又沒有學業壓力,青少年旺盛的精力無處發洩,就搞出了各式各樣的活動。
學校成立四十週年的彙演,國際部出了好幾個樂器演奏的節目。不知怎麼,本是國際部獨奏的節目,卻拉上了姜昭昭。
高二,還沒到高三這樣最重要的緊要關頭,姜昭昭還有餘心玩鬧。於是彙演前每天的晚自習,陳淮禮都能看到前方的座位空了一塊。那日他翹了晚自習,走出燈火通明的教學樓,國際部的樓層燈光黯淡,只有少數幾個教室些許燈火。
走廊的盡頭,是琴房,從窗戶洩出的燈光,將走廊的黑暗也驅散了許多。
他的腳步聲像幽靈,悄無聲息地,就停留在窗後。琴音斷斷續續,彷彿是手藝青澀的人在操作這架黑白機器,琴鍵慌亂地碰撞,比小兒亂敲好不了多少。
他隱藏在光耀盛盛的黑暗處,看到姜昭昭校服裙下的小腿白皙筆直,那小腿踢了踢正在彈琴的人。聒噪的琴聲停歇,那人跳了起來,捂著自己的腿,問姜昭昭怎麼突然發瘋。
表面上氣急敗壞,但陳淮禮看到,他的手一直放在被踢的位置,指尖無意識地摩挲。
哪是什麼氣急敗壞,明明是留戀萬分。
姜昭昭揉揉耳朵,不可置信地看著他:“你的水平只有這點,那是怎麼被選上的,說來我聽聽?”
“可能是某人在場,太緊張了。”身邊拿著小提琴的女生笑了笑,語氣曖昧。
彈琴的男生這下才是真正慌亂了,他忙說著失誤失誤,坐回到琴凳上對著拿小提琴的女生,做了個割喉的動作,才重新按下琴鍵。
這下的曲調終於成形,可陳淮禮還是覺得惡心,惡心得要吐出來。
各色的樂器加入到鋼琴曲中,姜昭昭腳底打著節拍,在一個瞬間,翩然起舞。
黑色的裙擺飛起,一隻蝴蝶落入眼裡。
中間不知是誰出錯,音樂停了下來,彈鋼琴的男生這次非常理直氣壯,按下一個重音,就開始指責另一個男生。雙方吵吵鬧鬧的,這次的練習也變了味道,大家盤腿坐在地上,開始了聊天打鬧。
姜昭昭像是剛發現和鋼琴男生對打的男生的新發色,“你染發了?”
男生眼睛亮了起來,低下頭,讓姜昭昭更方便觀看他的新發色,“對,怎麼樣,好看吧。”
她當真仔細看了一遍,說出了自己的意見:“要不要試試白毛,或者粉的。”她說出了兩個動漫人物的名字,“感覺你的臉型很合適。”
男生撩起自己的頭發,不待他洋洋得意想要說些什麼的時候,就被鋼琴男生一把抱住了頭打斷,還洩憤似的揪了兩把他的頭發。剛停下沒多久的打鬧又開始了,場面一下子變得吵鬧,像清晨的市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