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不見的眾人簇擁著他,幫他拎行李,和他攬肩擁抱,院子裡一時熱鬧非凡,側門裡一個圓領寬袍的少女遠遠地偷看一眼就轉身而去。
留學六年,從無話不談聊到無話可說。
再見面時,少年青澀稚嫩的臉上多了許多朝氣和活力,風華正茂的青年男子卻只對昔年翹首以盼的佳人點頭微笑。
院門兩旁的木槿花正鮮豔嬌媚,虛掩著的門扉因風吹動戶樞而吱扭作響,小小的四方院落中一道靛藍色的身影掩面啜泣。
腦海裡幼年送花的小男孩,還奶聲奶氣地喚她漂亮妹妹,可一場變故舉家傾覆,一日間江家大小姐就成了借住在別人家的伶仃孤女。
往日親密的言談和信件文字一一浮現,莫名的酸楚湧上心間。
[漂亮妹妹,這是木槿花,和你一樣漂亮,送給你。
[沁水妹妹,我哥說你我二人有婚約,日後會成親,和他與嫂嫂一樣。
[沁水,你不要叫我二少爺,他們都管讀書人叫先生。
[沁水,等我回國我就娶你。
[沁水寶貝,你送的香囊我捨不得戴,放在床頭了。
[我的沁水,今日我參加了學院的演講,結識了一位摯友,卿可安好。
[親愛的沁水,西洋人都用香水,他們管這個叫perfue,你一定喜歡。
[沁水,一切安好,勿念。
曾一同頌詩習字,互贈信物的畫面還歷歷在目,為了一紙婚約,江沁水在小院裡守著賬本算珠六年,只為一句輕諾。
可惜六年過去,她沒能等到回來迎娶她的少年郎。
“為君一日恩,誤妾百年身。”
她正念唱詩詞,暗自神傷時一對暫借許家商船南遷的夫婦叩響了她的院門。
他們和她講她沒去過的女子學校,同她分享他們在北平教學的故事,最後他們帶她見了四方院子外更廣袤熱忱的世界。
她褪下了寬大的衣袍和裙裾,換上合身的粗布旗袍,走下講臺時,正看見門外男子風塵僕僕地奔向她,他的背後是於長空中烈烈作響,冉冉升起的鮮豔紅旗。
內憂外患之際,百年繁榮昌盛的新安商會漸漸凋敝衰落,許家大少爺病重,二少爺那套理論不被各家接納,迴天乏術,許家就此沒落。
亂世人人自危,許家大少爺病死後,當地人看見二少爺帶著大少奶奶和二少奶奶倉皇搬家,說是,上了一早開往西洋的輪船。
時隔多年後江沁水偶然路過,許家老宅門前草木早已枯死,楹聯斑駁,大門緊閉。
往日種種,皆如沉柯死朽,煙消雲散,一個嶄新的世界正緩緩開啟。
導演特意在此處安插一段回憶,程昭岸憑借一雙神采奕奕的桃花眼和冷血無情的神色,僅靠一場戲,幾個鏡頭,就讓對手戲的女演員都驚嘆有壓迫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