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赫的身體僵直,輪廓明顯的喉結緩慢地滑動了下。
他猛得回過頭,看見日思夜想的人就站在背後,向他伸出雙手:“應醫生,抱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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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年後,滕衛波a市第二中級人民法院以故意殺人罪判處死刑,緩期二年執行死緩),並對其限制減刑。法院認定滕衛波作案手段殘忍,社會危害性極大,但因應赫經搶救脫離生命危險,屬於“殺人未遂”,故未判處死刑立即執行【注】。
滕靜言知道結果的時候,正在給應赫縫釦子。她第一次搬家時,應赫掉落的扣子,已經在包裡藏了一年多。
“老劉知道你休息,給了我三天假,想回西頌嗎?”應赫拿過衣服,套在身上,“去看看你媽媽。”
應赫最終沒有辭職,還在六院,已經成為副主任醫師。在離天最近的地方,他最終想清楚了,與賺更多的錢相比,給別人帶來光明似乎更有成就感。
《醫者之上》戲份已經拍完,《看見》被國內最有影響力的電影節提名最佳影片、最佳導演、最佳男主角和最佳女主角四個獎項,下週就要飛北京參加盛會。
滕靜言點了點頭,她確實很久沒有看李秀楠了。
細雨初歇,滕靜言站在李秀楠的墓前,輕輕撫過冰涼的墓碑。
應赫蹲在一旁,仔細擦拭著墓碑上的水珠,又將周圍的水泥臺清理得一塵不染,才鄭重地將那束白菊擺放端正。
“媽,”滕靜言的聲音輕得幾乎被風吹散,“判決結果出來了。他不會死,但餘生都會在監獄裡度過。”她停頓了一下,“這樣也好,對不對?人總要為自己的錯誤承擔後果,這可是你說的。”
“姜餅的眼睛治好了,”滕靜言繼續說著,“聽陸晴說他媽媽也找到工作了,在一家企業當文員,”她的聲音突然哽咽,“我真的很想你,你還在怪我嗎?為什麼從來不到夢裡來看看我?”
應赫立刻上前一步,溫暖的手掌輕輕搭在她的肩上,“阿姨怎麼會怪你,”他的聲音低沉而溫柔,“她比任何人都愛你,才不忍心你難過。”
應赫從口風衣側兜裡掏出一個深藍色的絲絨盒子,他緩緩開啟,一枚簡約而精緻的鑽戒劃破了灰濛濛的空氣。
“我設想了很多場景,都覺得不夠鄭重。”應赫眼睫輕動,目光意味深長。
他把滕靜言扯到懷裡,看向墓碑,“阿姨,鬼門關走過一回,所以特別懂您。在醫院搶救的時候,我就想啊,要是就這麼走了滕靜言怎麼辦,有人欺負她了怎麼辦。所以您放心,”他收緊了環抱她的手臂,聲音裡帶著笑意,“這條命撿回來了,就是她的了,她趕都趕不走。”
最後一個字說完,連日陰霾的天空突然裂開一道縫隙。陽光穿透灰色的雲層,投下來一圈明亮的光斑,像追光般落在兩人身上。天邊不知何時出現了一道彩虹,橫跨整個墓園上空,將李秀楠的照片鍍上一層柔和的光暈。
“阿姨同意了,”應赫烏發烏眸,在陵園的氛圍裡顯得更加鄭重,“所以,嫁給我,你同意嗎?”
滕靜言點頭,將戒指套在無名指。
勾著應赫的小指向著陽光抬起,一瞬間光彩奪目。
隨著手指移動,細碎的光芒穿透塵埃,在兩個人面前縈繞、飛舞。
“滕靜言,我這輩子最大的遺憾,就是那九年。”應赫偏過頭,目光停住在她琉璃般的眼睛上,那裡蒙著一層淺淺的水霧。“我這個人很貪心,總是既要又要。”
應赫頓了頓,把她摁在胸膛上,看著墓碑輕聲說:
——“此後餘生,既要給你晨昏四季,又要給你心動偏愛,少一個都不行。我愛你。”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