庾瓔給我夾排骨,濃醬湯汁粘在潔淨的米飯上。
“小喬你工作找得怎麼樣?順利嗎?”
我趕忙回神。
我說,還好。若說順利,倒也談不上。
聰明的庾瓔這便明白了我的意思。她總能敏銳捕捉細微情緒。
庾瓔從未進入過職場,也毫不瞭解我的行業以及現狀,她並不能盡數理解我當下的困擾,但她依然會用平時在客人那裡聽來的只言片語認真安慰我:現在大環境不好、大城市生活成本太高、人到三十身不由己、社會身份壓力大......你讀書這麼厲害,之前的公司也那麼好,換工作簡直不要太容易,你可不要眼光太高,要是連你也發愁,你看看我,全部身家守著這麼個小店,我還要不要活了......
以上種種,車軲轆話,零零碎碎。
我明白,她在用籠統而直接的言辭幫我寬心。
吃完飯李安燕煲了壺水,沖杯裝的速溶奶茶。庾瓔一邊說自己年紀大了,晚上吃多不消化,一邊又賣力撕著裝奶茶粉的袋子。
她說,對嘛,這才有點學徒的樣子,哪有當學徒的不給師父上供?自古以來都是這樣的。
李安燕嗤之以鼻。
而我喝著奶茶,跟著庾瓔沾了光,自然無二話。
離開時,天上飄起了雪花,濕了地。
幸而什蒲很小,步行回去也不過十幾分鐘,我往梁棟家的方向走著,直到身後有車駛來,是庾暉。
“怎麼了?”我問。
他隔著車窗遞給我東西:“我妹說你落下的。”
是我的藍芽耳機。
我接過,道了謝,車卻仍然沒有越過我去,庾暉輕描淡寫,這是我聽到過的、他第一次主動開口。
“我送你吧。”他說。
我捕捉到了一些奇怪的細微處,關於庾瓔和庾暉對彼此的稱呼。
外面雪紛紛落著,有漸猛的勢頭。庾暉車開得穩,我們共處車內密閉空間,他問過方向之後便再也不說話了,我縱然寡言,卻也不得不主動開口,打破空氣中冷凝住的不自在,我問他:“你和庾瓔,到底誰大?”
“她是我妹。”庾暉脫口。
可是,庾瓔叫庾暉弟弟,我聽到了。
兄妹?還是姐弟?我的疑惑在醞釀,庾暉直視前方,片刻後才做補充說明:“我們出生就差幾分鐘,不重要。”
到了梁棟家樓下的路口,我提出就在這裡下車,給出的理由是裡面路太窄,車開進去不好出。
我不算說謊,因為來到什蒲半月餘,我已經熟悉了梁棟家樓下的道路,哪裡寬,哪裡窄,哪裡太黑不好走,哪裡有井蓋,哪裡有坑窪,人習慣一件事真的很容易,就比如此刻,我習慣性地往樓上看了一眼,找梁棟家的窗戶,臥室黑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