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是配偶,是在一起六年,彼此知根知底,即將要攜手一生的兩個人。
既然是要攜手一生,就難免有鞋磨腳的時候,磨合,退讓,融入,改變。
這就是婚姻。這就是夫妻。
“我和梁棟已經商量好了,我們後天就去什蒲。”媽媽忽然說。
我正彎腰要拾,塑膠袋子堪堪擦過我的手。
我說,你們來什蒲做什麼?
“梁棟讓我們去的,人家很熱情又正式地邀請了,就不好拒絕。而且梁棟爸爸骨折住院,論情論理我們都該探望,我和你爸商量了,就趁這個機會,雙方父母見一面,把婚事具體的細節定一定......唉,要是近一些多好?想見面隨時都能見面,誰讓你找了個這麼遠的男朋友呢?見一次不容易,就趁機會把該談清楚都談清楚了,我們也......”
我當即打斷了媽媽。
我問,是梁棟邀請你們?他怎麼會邀請你們?他不是說這幾天就要回上海?
媽媽說:“原本是這麼說的咯,但是梁棟那孩子在電話裡聊著聊著突然就改了主意,機票都幫我和你爸訂好了,等一下我就發給你看,你看看時間,你.....”
忽而一陣風。
我腳邊的塑膠袋搖擺起來,那樣猖狂,肆無忌憚,又一瓶啤酒倒下了,發出叮的一聲脆響,卻沒有碎,只是骨碌碌滾遠了些,扯著塑膠袋的邊緣,連帶著剩下的酒瓶子也接二連三的倒下,倒向不同的方向。
這下連彎腰都來不及。我急忙蹲下,攔住它們的去路。
我用肩膀夾著手機,說,你們別來,你們不要來。
“什麼意思?我們都訂好了呀。”
我說不,不要,你們先不要來。
我還需要時間。
我還沒想好。
我必須先處理一下我和梁棟的事。
“到底什麼事?你們到底為什麼吵架?問了你又不說,到底是要急死哪一個?”媽媽也來了脾氣,“我不管!既然你想不明白,就我和你爸替你拿主意,你要知道,父母永遠不會害你,喬睿你從來都是這樣,遇事就犯糊塗,從小到大由著你做主的事,你哪一件是做成了做好了的?一個人的一生,重大決定就只有幾個,別的不說,就說你高考的時候,你......”
又來了。
風又起來了,打著旋兒。
我一邊顧著阻止媽媽,一邊歪頭夾著手機,蹲在地上,試圖將啤酒瓶子一一扶穩。不過很快就發現自己做不到,因為扶了這個就要倒了那個,好像無窮盡,最終我站在風裡手忙腳亂,甚至連手機都滑落在地上。
我看著螢幕的熒光,還在繼續的通話時長,聽著耳邊四面八方的噪音,忽然心頭焦躁起。
我伸手,撈來了一個離我最近的啤酒瓶子,站起身,朝著不遠處的垃圾桶狠狠一砸。
沒有聲響。
一丁點都沒有。
我沒有砸準,垃圾桶早已裝滿,街上的店鋪便紛紛把黑色的大垃圾袋堆在了桶邊,而那啤酒瓶子就剛好砸在那堆垃圾上,悄無聲息,就這麼,融為一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