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棟爸說,那就學啊!
梁棟媽說,學了,學不會。
也不知怎麼,明明家裡家外什麼活計都能幹,梁棟的尿布她都能洗得又柔軟又白淨,晾起來還沒褶,怎麼就這腳踏車學不會?難道是天生的,平衡能力不好?
梁棟爸說,你就是笨,兩個輪子的東西,有什麼可學不會的?
梁棟媽就不做聲了。
車子又騎出去了一段,她回想起剛剛在舞廳裡的新鮮事兒,興奮勁兒很輕易地捲土重來,便開始給梁棟爸描繪,描繪那舞廳裡擠了多少人,描繪那頭頂上的燈還會轉,誰誰誰噴了香水,一出汗又香又臭的,誰誰誰化了妝,聽說化妝品可貴了呢。
那時梁棟爸一個月的工資也只不過九十幾塊,沒過百。
但梁棟爸還是開了口:“你要是喜歡你就去買。”
梁棟媽聞言,把側臉貼在梁棟爸的後背上,蕩著腿:“太貴了,我才不買,花那錢還不如給小棟攢著,或者給你買點好吃的。都結婚了,抹在臉上,再漂亮又有什麼用?”
梁棟媽是想邀功的。
她再一次,又一次,想要竭盡全力,抖著渾身解數來證明自己的價值。
上一回是剛結婚,她要向公婆證明自己是個會過日子、能幹的女人,這一回,她坐在梁棟爸的腳踏車後座上,要向自己的丈夫證明,她是一個物美價廉、價效比高的女人。
可惜,她的自證,一次兩次,總是如同死水撈魚一般,一網下去,毫無成效。
梁棟爸沉默了一會兒,說了句:“別人買就是有買的道理。”
這一句,梁棟媽聽到了,很真切。
但下面的一句,被晚間忽起的一陣風刮散了,風聲淹沒人聲,梁棟媽只聽了個輪廓,不敢確定:
“......本來就不如人家好看。”
梁棟媽伸長脖子問:“啥?你說啥?”
梁棟爸卻搖了搖頭,再不肯開口了。
梁棟媽以為自己聽錯了。
是聽錯了吧?
她怔愣了一陣,到底還是把腦袋一歪,重新靠在了梁棟爸的背上,微微眯上了眼睛。在夏夜晚間舒服的風裡,她更在意的不是梁棟爸說了什麼,而是他做了什麼——他願意讓她來舞廳玩,願意騎車來接她,還願意從薄弱的工資裡掰出一瓣兒來給她買華而不實的化妝品,只為讓她開心。
當然了。
這當然算是一種愛和肯定了。
梁棟媽如此堅信著。